杨枫的心里倏地掠过一个疑问,发现了一个可能很紧急很严重的问题。善柔甫出邯郸,就混入这队赵氏武馆弟子中,按他们的行程时间上看,边东山殒命也正在那一两日间。那么,善柔就并非为了替她那个杀手师兄报仇才混迹于这第二批使者中,而是早有所谋,她意欲何为?
田单!
这个名字撞进了杨枫心里。
善柔奔走各国,万事不萦于心,孜孜所求的就是报破家血仇。可以说,对田单行踪的明了,当世再无人及得上她。她逡巡于邯郸,当是为了刺杀赵穆、乐乘,可突然匆匆南下大梁,那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大梁,有了更大的目标‐‐田单!这也才能解释营外乍遇,为什么善柔瞬间外放的杀气波动着不稳定,毕竟和抄家灭门的血仇相较,边东山的师门仇恨简直不值一提。能混在赵国送婚使团里,对她匿迹隐踪大为便利,或许也更有见到接近田单的机会。若非她自己犹豫,赵致又哪可能拉得住雌豹一样的善柔。
斗苏不明所以,看到杨枫脸色沉凝,断然道:&ldo;公子,那女人来历不明,敌意已现,留下决计是个祸患。她并非武馆弟子,公子可找赵超逐走她。营门口她亦曾流露出杀气,无论从哪方面讲,赵超都不敢庇护于她。&rdo;
杨枫的心思还在田单是否会出现在大梁上,随口道:&ldo;逐走她?&rdo;
斗苏冷厉地一笑道:&ldo;我缀着她,永除后患!&rdo;
杨枫眉毛一扬,瞥了斗苏一眼,沉着脸目注脉脉的流水,缓缓踱了几步。对斗苏的话,他毫无怀疑,在斗苏的连珠箭下,善柔绝无生理。当日黄河边,仓促应敌的斗苏若得硬弓长箭在手,兰宫媛十条命也送了。但相较于纷乱繁难的天下大局,善柔的个人命运实在是微不足道,心神无需过多地放在她的身上,留下她,控制得好,也许还能成为对付田单的一枚有效的棋子。
转过身,杨枫已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平静地道:&ldo;这个女人,我大抵知道她的来路,先不管她。将赵氏武馆弟子编入乌果一路。交待乌果,慢慢找机会不露形迹地挖出他们的来意。还有,让乌果所属,尽佩双弩,着实盯紧了他们,若情势不对,就先下手为强;;;;;;干了他们。至于赵致,不能让她到公主身边,公主如若有事,不管对哪一方面,我们都将全盘落入下风。&rdo;想了想,他眼里微含笑意,&ldo;斗苏,在这儿方不方便搞到巴豆之类的泻药?&rdo;
斗苏笑了笑道:&ldo;公子,交给我吧。连那个女子也一同招待。&rdo;
杨枫点了点头,慢慢沿河岸走着,道:&ldo;斗苏,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觉得怎么样?&rdo;
斗苏一时没有说话,跟在杨枫身边,沉吟半晌,沉声道:&ldo;公子,依我看,安釐王和信陵君已到了彻底决裂边缘了。魏国必乱。&rdo;
杨枫微抬起头,目光悠远地看着云层中隐现的一弯眉月,感慨地道:&ldo;劲气内敛的信陵君锋芒毕露。两系人马之间的矛盾,虽在我们面前有所收敛,但也可看出公开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天下,乱局方长啊!;;;;;;&rdo;一时间,魏无忌、赵穆、田单;;;;;;一连串的名字掠过心头,他的目光渐渐坚定,激扬起了无尽的锐气和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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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角逐(上)
居移气,养移体。这话当真不虚,如若杨枫此时见着吕不韦,定然会大为惊诧的。这个时候的吕不韦,绝没有后世形形色色的正史演义描绘的那般龙凤之姿,威严端重,顾盼生雄。而是身形消瘦,脸色灰暗,刻满了深深的皱纹,眼中毫无神采,两鬓俱已花白,整个人似乎现出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茫茫然、呆滞的老迈神气。
摸了摸瘦削的脸颊,吕不韦动作有些机械,迟缓地举起案几上的青铜爵,缓慢地呷了一口,喉结上下一动,&ldo;咕&rdo;,很响的一声,把酒咽了下去。已经很久了,他仿佛都忘了室内还坐着另一个人,一个&ldo;来谈大生意&rdo;的人,转动很慢的眼睛甚至没有向那个人瞥上一眼,就一个人沉闷地坐着,近乎昏昏欲睡地坐着。只间或的呷一口酒,挟一筷菜,证明他还没有坐着睡过去。
他不急,根本不急,很冷静,甚至有点高兴。直觉告诉他,一个机遇已摆在了面前,一个绝不逊于他当年毅然做出破家扶助子楚,以求取千万倍利的机遇。
较量较量?可以!看谁先沉不住气。这不但是一种精神震慑,还是一个疑阵,一个双方互较耐心,互相摸底的考验。反正这几年已憋屈得太久了,他也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雄姿英发、纵横捭阖、锐气蓬勃的吕不韦了。十年前扶立子楚归国立储,那时正是应侯范睢执政。范睢为人冷狠,打击政敌向来不留任何余地,连战神白起都为其谗杀。志比天高的他心惊胆战之余,终于知道了政坛不是生意场,潜流暗礁无数,一次栽倒就恐永无爬起翻本的可能了。于是深自收敛锋芒,安定下来,一面奔走趋奉范睢,一面暗自拉拢发展自己的势力,全心应付有生以来前景最辉煌、也最复杂艰苦的一场搏杀。
几年后,一介燕国布衣寒儒蔡泽借秦军惨败邯郸城下,范睢的铁杆心腹郑安平降魏;另一亲信河东守王稽交通魏国,私受金钱,泄露伐魏的绝密军机,引发秦国军方对范睢不满总爆发之机,往说范睢,雄辩滔滔,竟令范睢急流勇退以自全。而蔡泽,则一跃而登上秦国相位。政局的诡异动荡不可测,令他深自戒惕,也更增了坚忍、冷酷之心。外表上,他松弛放纵,看似在朝堂上随波逐流,内里却屏绝声色,刻意吃苦,拉拢一切可资利用的势力,建立自己的班底,同时不动声色地树立权威,铲除一块块拦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