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君神情木然,沉沉地道:&ldo;晚了!你当魏无忌便不会使人往截太子吗?&rdo;眍瞜进去的眼睛环视着周遭疲惫愤怒、浑身染血、伤痕累累的一百多残余部众,提高了声音,带着无限萧瑟意味地道,&ldo;你等不必在此陪我等死,散了吧,或许还可逃出生天。&rdo;
双目被仇火烧炽得血红的卫纲牙齿咬得&ldo;咯咯&rdo;响,粗重地喘息着,不顾一切地厉吼道:&ldo;君上!吾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能追随君上至此的,皆是赤心为主之人,那些软骨头的孬种,早散佚亡命了。吾等绝不会离弃君上,誓与魏无忌这逆贼搏杀到底。&rdo;
&ldo;誓死追随君上!&rdo;一阵暴烈的呼喝吼叫响了起来,坡上坡下的军兵家将冲扑过来,跪倒在龙阳君身周。有些负伤的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蹒跚跳走了过来,几个气息奄奄的甚至从坡上连爬带滚地挪到龙阳君身边;;;;;;没有颓丧怯懦的神气,军兵们眼睛燃烧着仇焰,冒血一般通红,一片炽烈的灼灼目光紧盯着龙阳君。
&ldo;君上。&rdo;蔡扬急喘了几声,提起精神道:&ldo;魏无忌在大梁人手不敷,纵有人往截太子,人数亦不会太多。新垣衍大人手下有三千精兵,我们兼程西行,或可抢先迎得太子。事若不济,君上可疾速南下,集榆关、焦城、林中、三亭各处人马,拥立在安陵的公子平,联结齐楚韩赵各国讨逆,也能与魏无忌相抗颉。&rdo;
&ldo;不错!&rdo;一个家将头目恶狠狠地叫道,&ldo;魏无忌诳言君上勾连齐国田单作反而举逆,自与齐国交恶。君上素与韩烈、赵穆交好,楚国春申君深嫉魏无忌,和君上亦颇有交情,蔡将军所言大有可为。君上万不可再拖延迟误了!&rdo;
龙阳君纹丝不动,冷凄凄地一笑,半垂下眼睑,两行眼泪慢慢淌了下来,声音低沉而幽缓地道:&ldo;魏无忌已陷宫城,一干兵符印信自是尽行落入他的手中。连田翼、张英都叛了,遑论外郡兵将!大王薨了,魏无忌已经赢了,已经赢了。&rdo;
&ldo;不!&rdo;家将头目瞪着眼睛大叫,&ldo;君上还可投奔齐楚,借兵报这血海深仇,以图再举!&rdo;他在龙阳君府中地位颇高,家眷也在府里,闻得府邸遭到血洗,对信陵君恨之入骨。
龙阳君定定地看着寥远的不知什么地方,目光中透露出恁般的怨毒,恁般的不甘,沉默了一会儿,惨然道:&ldo;你们可知赵国缪贤故事?&rdo;
&ldo;君上;;;;;;&rdo;蔡扬低垂下头,涕泪交流,双手深深抓进了泥地里。大多数人却面面相觑,瞠目不知所以,怔怔盯着脸上罩起了严霜,一派萧瑟的龙阳君。
有些话龙阳君不好明说出口,但他知道,他的一切都来自于安釐王。因了安釐王,他才有得以总揽朝廷内外事务的大权,也才得以为各国王侯权贵所重。如果王城不破,安釐仍在,他还有复振与信陵君较一日短长的机会。而今一旦大王身死,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他已经彻底丧失了反击的机会、力量了。休说魏无忌不会让他手下这点残兵败将顺利迎候太子增,便是迎到了太子增又如何,各郡县哪里会是他能容身并据以对抗魏无忌的。逃至他国?已成一介丧家之犬的他又到哪里寻托足之地?难道,去当另一个君王的龙阳君?大王薨了!府邸被血洗!他从里到外冷透了,浸满了恨。他也终于发现,在信陵君面前,他实在太弱了,简直弱得不堪一击。可田单呢?这个背信弃义的匹夫!无赖!要是在信陵君初发难的生死关头,他按约立即把两千五百精锐投入,直捣信陵君府邸中枢,大局何至糜烂至此!‐‐&ldo;哼!魏无忌以我勾结齐人作反举事,田单狗贼你以为能置身事外,逃得掉吗?&rdo;龙阳君狞笑着不出声地喃喃道。
&ldo;君上!魏无忌的人马来啦‐‐&rdo;一声尖厉的失声大叫!众人一怔,猛地抬起头。
几个方向,慢慢的,尘头扬起,影绰绰地开始显露出旌旗军马,缓缓地包抄推进。包围圈愈缩愈小,愈缩愈密,向这片平缓的土坡汇集而来。几排长枪大戈当前,其后是一排排弓箭手,手执大刀阔剑的武卒。几百轻骑分为三队,皆手持上了箭的弓弩,在进逼的步兵后往来驱驰‐‐
血色黄昏下,信陵君收网了,准备着予龙阳君最后一击。
蔡扬呼地起身,&ldo;锵&rdo;地抽出长剑,慨然大叫道:&ldo;君上先走!我们为您断后!&rdo;百多人轰然挺身而起,亮出沾满血迹的枪剑,一脸的决然。
龙阳君双目微阖,轻喟了一声,理一理皱乱得不成模样的衣袍,一撩袍襟,向大梁城方向跪倒,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直起身,慢慢抽出缺了几个口,却依然晶亮如一泓秋水的佩剑。
&ldo;君上;;;;;;&rdo;一片惊叫,内圈的几个家将惶急地扑了过来。
&ldo;让开!&rdo;龙阳君的神色异常威严,&ldo;士可杀不可如辱!难道本君能见辱于小人之手吗?&rdo;狠狠挫着牙,狞厉寒瑟地道,&ldo;魏无忌,魏无忌!你以为你这便赢了吗?还有着一连串的动荡危难等着你去承受;;;;;;你我不过迟早而已!你的下场不会强过我的!只怕将来你欲求此引剑一快尚不可得!本君在下面睁大眼等着你!&rdo;
第二百一十一章脱难(上)
&ldo;让开!让开!&rdo;大声呼喝着,乌果当街一马如飞,直趋龙阳君府邸。路人侧目,往来的车马纷纷闪避,诧异惊怒的骂声不绝地追在他马后的滚滚尘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