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风光,果然与北地大不相同,邯郸尚是冰天雪地,一片萧瑟,寿春却是春风吐绿,流水送青。虽然楚国迁都寿春未久,但作为南方大国的国都,寿春的城市规模显然并不在邯郸之下,城垣壮阔,厚实坚固,烽火燧台高大嵯峨。城内人烟稠密,工商糜集,其繁荣尤非元气大伤后的邯郸所能比拟。
夹杂在滚滚车流和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杨枫等人安步当车,进了寿春,在几个先期入城,已将冯忌的住处打听清楚的斥侯引领下,向南关行去。
杨枫边走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座繁华都会的&ldo;异国&rdo;风情。宽敞的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房屋建筑带有南方特有的精巧,装饰纹样丰富多彩,楚国崇尚的凤鸟纹样随处可见,设色艳丽。楚人的帽冠服饰,也大异于北方列国。那些身份低微的平民,着短衣、紧身袴,头戴当地称为&ldo;韦弁&rdo;的尖锥形帽子。而骑马乘车的身份贵重者,褒衣博袖,多为黑、红之类的重色。衣上作云纹、小簇花等纹样,色泽华美,领、袖、衣缘皆用锦,正合&ldo;衣作绣,锦作缘&rdo;的制度。头上的冠式,或高顶上平而腰细,或如上据一鸟而后有披,还有的戴着制作精美的獬冠。女子的头髻则多向后倾,仿佛后世的银锭式样,有的则在长辫中部结双鬟,面敷粉,眉画黛,腰间束大带,腰身束得极细小,似乎好细腰已成为了楚国的一种社会风尚,审美标准。巡行的楚兵身着狭长鱼鳞片式或柳叶式重叠缀合而成的皮甲或铁甲,衣甲光鲜,手执长枪大戈,看起来颇为威风。杨枫以内行的眼光暗暗估摸他们的战斗力,觉得这些楚兵的精神体魄倒也不差,但军纪却不甚严整,轻轻摇了摇头,难怪秦楚作战,楚人会屡战屡北。行进途中到处乐音悠扬,多有见到在吹大横笛,吹笙,奏琴,鼓瑟的人,楚人浪漫的天性和尚奢华的生活习性展露无遗。杨枫扭头笑着对凌真道:&ldo;无怪乎书上有&lso;墨子过楚衣锦而吹笙&rso;之言,看来墨子也是入乡随俗了。&rdo;
到了南关,引路的斥侯将杨枫带到一座小院前,走上前拍了几下门,好一会才听到一个苍老重浊的声音应道:&ldo;来了,来了。&rdo;又过了好一会,门才慢慢打开,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冒了出来,那老头儿使劲仰起脸,努力睁开混浊无神的眼睛,&ldo;几位是;;;;;;&rdo;声音更加重浊,喉咙里象堵着一口痰。
杨枫微笑道:&ldo;烦请通报冯忌先生,就说有故人自赵国来访。&rdo;
老人摇着头道:&ldo;老爷不在。&rdo;
杨枫心里一紧,&ldo;不在?&rdo;
老仆用力咳了几声,道:&ldo;这几日天气晴好,老爷前日就和朋友出城踏青游春去了。&rdo;
杨枫松了口气,道:&ldo;请问冯先生何时回来?&rdo;
老仆又是一阵咳,&ldo;这可说不准,或许一两日便返回,如果兴致好,十天八天才回来也不是异事。&rdo;连喘带咳地说完后,气喘吁吁地&ldo;砰&rdo;地关上了门。
杨枫苦笑着转过身道:&ldo;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rdo;带路的斥侯道:&ldo;师帅;;;;;;&rdo;被杨枫瞪了一眼,赶紧改口道:&ldo;公子,我们已经在南门内的淮上客栈为公子定好了房间。淮上客栈是寿春城里一家颇有名气的客店,前面是酒楼,后面是客栈,离着城东南的宫城也不远,交通是极便利的。&rdo;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ldo;弟兄们有的已入住客栈了,有的就在左近的几家客店住下。&rdo;
几个人转过几条街,一径来到淮上客栈。杨枫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道:&ldo;我们先到酒楼,包个阁子。&rdo;又点手叫过凌真,低声吩咐了几句。凌真惊诧地瞪大了眼睛,迟疑道:&ldo;这;;;;;;&rdo;杨枫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ldo;去吧。&rdo;
上了酒楼,寻了个阁子坐下,杨枫点了些酒食肴馔,坐下静静等着。
片晌功夫,门帘一掀,凌真当前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四十余岁儒生打扮的人,身材挺拔,眉清目秀,五绺长须,一身儒雅的书卷气。
杨枫站起身来,迎上前去,拱手道:&ldo;这位便是朱英先生吧?在下杨枫,先生休怪在下谬托知己。因种种原因,在下不好登门拜望,而若非手下人托言故交相邀,只怕也难以见到先生。&rdo;
显然,朱英有些意外,&ldo;赵国客卿杨枫?&rdo;
杨枫一摆手,&ldo;不敢,先生请坐。&rdo;
分宾主落座后,杨枫提起酒罍将两只酒碗斟满,微笑道:&ldo;这是我从邯郸带来的。人离乡贱,物离乡贵。先生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喝到赵国的美酒了。&rdo;
朱英细长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眯着眼睛浅浅饮了口酒道:&ldo;君上门下有客汗明,南梁人氏,当日见君上,曾说过一段话,&lso;骐骥拉着槛车而上太行,蹄展膝折,汗出如浆,交流洒地,困在中坡迁延不进,负辕再不能上。伯乐正好遇到,下车抱着它流下眼泪,解下衣服披在它的背上。骐骥于是俯首喷着响鼻,仰天长鸣,声若金石,上达于天。为什么呢?因为它见到伯乐是真正的知己之人。今我不肖,以穷巷为窟穴,过着浊辱鄙俗的日子已很久了。君上难道无意荐拔我,让我为君上仰天高鸣,得以一舒昔日的南梁之困吗?&rso;&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