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眉梢一挑,射出两道锐利的寒芒,道:&ldo;绕过去看看!&rdo;
几个人下了山,绕道悄悄摸了过去,隔远躲在几处矮树丛后,察看着避暑的贼众。果然,没有多大工夫,又有几百人或骑马,或步行,拖刀曳枪,慢悠悠迤逦而来。
一时间,午后宁静的河边热闹起来。几十个贼人脱得赤条条的,泡在水里,桃林中几百人赤膊敞怀,躲在阴凉处歇凉,有的躺倒在草地上,有的盘在树上,大口大口嚼着大桃,笑闹嬉骂,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顺着风直飘送过来。
杨枫皱了眉头,犀利的目光察看着周遭情形。蓦地,他的眼光定格在河流上‐‐
那条淇水的支流宽有数丈,两边岸壁却颇为高峭,在桃林一面,有十多丈岸壁被削凿成慢坡,直抵水面,还砌了几块石板,大概是村民为便于桃子收成后通过水路运送而修葺的。如今几十匹马挤在那儿饮水,十多个贼人在慢坡上下照拂着。
杨枫眼前一亮,低声道:&ldo;走!到上游去。&rdo;
几个人又悄悄地退开,借着林木遮掩,朝上游而去。
走出二十余里,眼前的河流出现了一个转折,河道突兀收束得只有两丈多宽,水流更加湍急。杨枫站住,四面看了看,在附近兜了一圈,微一沉默,眼里射出了冷酷的寒光,沉稳地道:&ldo;斗苏,把我们带来的一百人全调过来,准备掘土。&rdo;转向斥侯道:&ldo;传令与展浪、李伦,让他们收集营中的麻袋、绳索和锨铲工具,今夜一定要派人秘密送过来。明日午后,开始派出人手到河边征集渡河船只;;;;;;这两天,务必盯紧了燕人,继续拔除他们的眼线暗探,震慑住他们,叫他们不敢稍有异动。还有,不要碰嚣魏牟的探子,这两天注意不要引起他的警觉。&rdo;
顿了一会,杨枫斩钉截铁地道:&ldo;明日午后行动,务求速战速决,全歼嚣魏牟。&rdo;
第二天午后,嚣魏牟一班贼众又晃悠到了河边歇凉,却见河水水位落下了一大截,一些贼徒称奇道:&ldo;咦!这水今日怎如此小了。&rdo;有人乱哄哄地搭言道:&ldo;天气酷热,多久没雨水了,河水干涸却也没什么稀奇的。&rdo;又有人一头扎下水去,骂娘道:&ldo;妈的,这水浅得只没了脖,再两天不干得见了底。&rdo;岸上的笑骂道:&ldo;他娘的,你小子还真当来这鸟不拉屎的地儿避暑了,桃子也剩不了多少了,那些天杀的赵鬼还要多久才到。他奶奶的,老子这回也开开荤,玩玩赵国公主。&rdo;闹嚷成一团。
嚣魏牟敞着怀,皱着眉头大步走了过来,板着脸大喝一声:&ldo;娘的,闹什么?&rdo;
众人哄地让开一条道,几个贼头笑道:&ldo;嚣爷,天气太热了,河水都干涸了。&rdo;
嚣魏牟拿衣襟扇着风,咧咧嘴骂道:&ldo;遭瘟的贼老天,这么热,专和爷过意不去;;;;;;喂,你们几个兔崽子,水有多浅?&rdo;
泡在水里的几个贼徒恭声道:&ldo;爷,只没了脖。爷也下来凉一凉吧。&rdo;
嚣魏牟扫帚眉一扬,甩去汗衫,水花飞溅中,他那黝黑庞大的身躯已跳下水去,将头高高扬起,啐地吐出嘴里的水,吼道:&ldo;给爷送几个桃来。你们也下来下来;;;;;;噢!把那边的岸壁推一推,马匹赶下来。&rdo;
几个心腹贼徒用衣裳兜了十多个大桃子跳下水,走到嚣魏牟的身边。
嚣魏牟抓起一个桃子,在水里搓两下,一边大嚼,一边歪着头,眯着眼睛看另一侧,十几个贼人就着慢坡,将岸壁推平了些,把马匹鞍鞯去了,赶下了水。忽然来了兴致,哈哈大笑着,拨着水走了过去,扳住一匹光马,翻身坐了上去,把桃核一抛,转着眼睛,悠闲地四处看着在水里扑腾的一众剽悍的手下。
日影斜了些。几百贼徒载浮载沉,嚼吃着桃子,十分惬意。留在岸上的贼人不断地把一个个桃子扔下水,有时故意抛砸向同伴取乐,哄嚷笑闹着。
蓦然,震动天地哗啦啦一阵豁响,上游汹涌的滚滚洪流排山倒海般扑泄下来。一展眼间,在一片惊呼狂叫声中,已把几百人马裹卷入掀腾的浪涛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搏命
飞湍瀑流,深壑雷鸣,汹汹水势如银河翻倾,似万马奔啸,滚泻而下,轰然水声震耳欲聋,瞬间吞没了干涸河沟里的几百人马。水流一旋,人马身不由己被裹卷在洪流中翻滚着往下游冲去。
嚣魏牟一行熟识水性的不过数十人,余者包括嚣魏牟在内却都是一群旱鸭子,故而每日也只在林荫里纳凉避暑。这天眼见河水干涸,那嚣魏牟本是一粗犷傲侮之人,平日里威势赫赫,行事全然不顾天理人情,哪有什么深谋远虑,当下也不深计较,却让贼众一同下水歇凉嬉耍,连马匹也尽去了鞍鞯辔头赶入河里。此时变起仓促,焉及缓出手应变。水力千钧,带得一帮贼徒向底沉,往下漂。几个近岸边的,本能的手忙脚乱地赶着朝岸上攀爬,怎禁得岸壁峭陡,几下纵跳抠爬,早被滔滔洪峰带下沉落水底。水势峻急,裹在其中的人活动困难,便是会水的也定不下身形,象片树叶般只被冲击得不住翻转、扭摆。一大群不会水的更是胡乱扑腾,乱抓乱拨,一旦捞着什么,便如救命稻草般死不肯放,旋流中同向下沉去;;;;;;
嚣魏牟所幸正骑在马上,浪头一打,眼前白茫茫一片,口鼻里连呛了几口水,倒把懵了的嚣魏牟给激醒了。生死一发,嚣魏牟突然激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两腿紧夹住马腹,双手死命抓住坐下马的鬣鬃,一被冲出水面,就大口呼吸几口,浪头打下,又紧闭住呼吸,昏眩感中竭力保持住神智的一线清明,载浮载沉地骑在马上,向下游漂泻而下,在劈头盖脑压下的一座座浪峰中苦苦和死神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