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快走!&rdo;一声令下,整肃了队列的马贼又打马向前赶去,只是,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轻松和气势,战战的,大多数人的脸上依然残留着掩饰不了的惊骇,每个人的心里都沉沉的。脚下的泥土被血浸透了,映着红光,似乎都膨胀起来,马蹄踩下去软软的,发出&ldo;噗噗&rdo;的轻响。
眼看着过去了近两千骑,杨枫眼中寒芒闪动,注目在二十余骑健儿簇拥下正从坡下经过的那个比常人高出一头,虎背熊腰,留着一大蓬灰黑色络腮胡的大汉,轻轻一按斗苏的肩膀,道:&ldo;灰胡,就交给你了。&rdo;
斗苏泰然一笑,行若无事地轻拨了拨弓弦,猛地长身而起,箭囊中一探一抹,手中已扣了四支雕翎羽箭,三棱箭镞闪闪生光,身躯半转,四点寒星刹那间脱弦而出,直取二百步开外的灰胡。弓弦连续爆出的四声震鸣连成一记殷雷,流星掣电的劲矢破空锐啸令人心往下急沉。
怒气填膺的灰胡正瞋目策马前赶,四点快逾电闪的寒星自侧翼一闪即至,箭啸尚未入耳,长箭已到近前。灰胡材勇亦自不凡,眼角一花,已觉有异,铁挝飞起,两声脆响,两支破甲锥被砸得崩飞开去,径插进身周两名护卫的身体里。灰胡手臂却是一阵剧麻,铁挝略略一滞,&ldo;噗&rdo;、&ldo;噗&rdo;,一支长箭直破掩心甲透肋而入,贯进腑脏,由后背斜穿出大半尺箭杆,箭镞一溜血珠滴下,仍旧亮闪闪的晃人眼目。另一箭穿喉而过,爆开的血洞中鲜血激射,余势未衰的长箭又贯入灰胡身边一骑的肋下。几声厉嚎,四具尸身抛飞落马。
四支破甲锥奏响了死亡序曲。
狞厉奋张的赵军长弓连弩齐发。相顾失色,士气降至最低点的贼寇队形散乱,在漫天箭雨的压制下几乎完全丧失了斗志,有的丢弃了兵械,恍若惊弓之鸟,不问路径地豕突狼奔;有的死中求活,喋血而登,蹈尸攀爬,要抢上土坡,奔腾的人马又在黑压压的箭雨攒射下退潮的潮水般翻翻滚滚跌下;有的向前赶,有的回身鼠窜,欲逃出生天;;;;;;前方听的后队纷乱,机灵知机的四散逃脱,有的勒马便要往回救援灰胡中军,后队不知深浅底细,听得杀声震天,乱哄哄地只顾奔前冲杀。地势局蹙,人马进退往来,骑队转折不便,拥挤冲撞,急遽奔趋,蚁集蝇聚,混乱相杀。号呼惨哭之声,鼎沸汹涌,震动天地,四野回荡。土坡上下,累累尸积如山,埋没道路。满地浸漫血水,一片血海。
第一百一十四章血屠
这一天,注定是一个血写就的日子。
在密织如霰的箭幕下,心志早丧的贼众仓皇防战无计,一霎天翻地覆,如海面遭了飓风,掀起滔天恶浪,惊涛汹涌翻卷。几个将佐乱军中前后喊叫,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稍作理会。便有人力图纠合队形,怎禁得到处喧哄叫嚷,乱成一团,马匹跄跳颠蹶,旗帜披靡纷倒,牵连趋撞,忙惶冲挤,团团拥堵磕撞,如何控御得住,反自冲得四分五落。
先已遭了一劫的前军,心胆俱裂,弃了衣甲马匹,穿林越岭,漫山遍野地四散奔逃,各觅生路。中军大队乱纷纷数度冲决两侧土坡,却无隙可入,蹙处坡底。前军杂踏溃回,后队犹络绎前趋,密匝匝颇形拥挤,势如山崩。甚至有人为求自全,恶狠狠地向拥压而至的同伴举起了刀枪,混乱相杀;;;;;;不片晌,尸骸遍地,填满了大路土坡。
形势发展顺利得更出意料之外,但己方终究人数太少,消耗不起。杨枫瞬间改变了决断,放弃以禁军长枪步兵扑击局促于坡下,完全失却冲击力的骑队,只用密集的弩箭居高临下进行冷血的杀戮,而以斗苏那些游侠儿出身的朋友部属的强弓硬矢与连弩形成交叉攻击网以弥补间隙,进行纵深攻击。杀声震天里,尘埃翻涌,升腾飞扬起十数丈高,无数尸身抛飞砸落,一朵朵血花绚烂地盛开在半空里,每个人的眼前仿佛都是一片黯紫色。半偏的烈日也似乎失去了光焰和热气,冷凄凄、寒切切的,仿佛泼溅下来一派蒙蒙血雾。
就在整支马贼队伍面临全线崩溃的危机状态时,从后队喋血突出数十骑,呼斥弹压,一排长枪凶狠地向前攒刺,将纷纷往后逃窜的贼匪立时挑翻刺倒三四十人。
&ldo;哗‐‐&rdo;败兵大哗,惶然退开几步,一时间瑟缩踌躇,逡巡无措。&ldo;突上去,突上去;;;;;;后退者死!&rdo;先是数十人齐呼,一会儿源源压上的千百人附会,同立群行,在汹汹的号呼惨叫声中倒也颇具声势。
贼众毕竟是魏军乔扮,虽说剽悍亡命的程度与马贼相较不可同日而语,但指挥的灵便及军纪亦远非贼匪所能比拟。押后阵的将佐在震慑惊悸中已然看出,虽置身大路之上,但对大队骑兵而言,地势堪称逼仄,绝不利于调度转折如意。若下令后撤,军心涣散的部队势将形成彻底的、完全不可收拾的大崩溃局面,拥塞在地势狭仄的两道土坡间自相践踏,最终结果只会被赵军追杀至死。此刻唯有以队形尚不致大乱的后队逼迫急攘攘溃退的中军冲击敌阵,而后军随后压上,白刃相格,或可死中求活闯出一条生路。
在长枪利刃的威逼下,在强烈求生欲望的驱使下,走投无路的贼众一反常态,纷纷策马向坡上冲击,踏着自己同伴的尸体,疯狂地一波接一波奋勇攻击。坡下的贼徒也挽弓搭箭,仰前对射,固然势甚不顺,但也稍遏止住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