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拦他,南城一带已经开始陷入一片越来越大的骚乱中。裨将吴云一面火速遣人通报龙阳君府、城守张英、副将魏孟林、司马杨乾,一面正以最快的速度调集麾下的巡街骑队出城救援遇袭的龙阳君、赵国使臣。忙乱成一团时,&ldo;信陵君夺权作乱了!&rdo;&ldo;信陵君伏击偷袭龙阳君、赵使,争权作反了!&rdo;一连串撼动人心的流言从一条大街涌到另一条大街,从一条巷道滚到另一条巷道,无隙不入地流淌进南城的街衢巷陌,店埠民居,愈来愈多的市民路人瞪着惊恐的眼睛疯传,惊惶恐惧迅速蔓延,许多人家紧赶着&ldo;乒乒乓乓&rdo;关扃闭牖,一些人似信非信,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站在路边紧张地探听着消息,议论纷纷,惴惴地四下张望观瞧。对这慌乱不堪闹嚷嚷的人群,懵了的城防巡兵禁制不住。又不得上司指令,不敢强制弹压,震撼的流言长了翅膀般汹汹向全城飞传。
乌果对一切不管不顾,策马狂奔,马不停蹄直冲到龙阳君府门口,翻身跳下马,满头大汗地冲上石阶,拔步就往里闯。
&ldo;嘿!乌哥,今个儿怎么啦,火燎屁股了?&rdo;门外值岗的几名侍从家丁伸手一拦,笑嘻嘻地调侃道。
自赵倩移居龙阳君府别院后,每日里杨枫常遣乌果前去问安。乌果能言快说,口齿便利,言语出尖,又出手散漫,这段时日,倒是和龙阳君府中上下好些家将管家厮混得溜熟。
乌果心知时间紧迫,哪敢耽搁,&ldo;啪&rdo;地拍开拦在身前的那只手,跺着脚一气叫道:&ldo;都什么时候了,兄弟们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大人和你们君上城外遇袭,遭到围攻,我正赶着来禀报三公主,请公主下令调动留驻城外的大军前去救应;;;;;;兄弟们快让让,我们大人若有什么闪失,兄弟这颗脑袋可真保不住了。&rdo;
&ldo;什么?&rdo;家将侍从们的脸色都变了,面面相觑,一人伸手拉住乌果的袖子,声音颤抖地急道:&ldo;君上遇袭,消息确否?&rdo;
乌果挣开身子,心急如焚地叫道:&ldo;这是何等大事,打得诳言吗?&rdo;
那家将白了脸,并不知趣地一把又抓住乌果,道:&ldo;在何处遇袭?可知情形如何?&rdo;
两匹马飞驰而至,骑者滚下马,一路撞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喘吁吁地大叫:&ldo;快!快召集人手,君上南门外遭到突袭!&rdo;
乌果顺势挣脱,急吼吼扯住门官,推扯着连声催促,随后一径进入府内。
到二门边,府中已是一阵阵呼喝骚动,喧嚣声起。乌果不及细说,放开门官,拉住二门的管家,拉得那人跌跌撞撞,就往别院奔去。
在巍峨富丽的龙阳君府里穿廊过院,好一会功夫才来到别院前。那管家跑得两腿发软,扶着墙,喘得象个破风箱,直不起腰来。乌果扭头告了个罪,脚下不停,冲入院里。
&ldo;乌果,出什么事了?&rdo;正按刀在小径上慢慢踱着,微皱着眉倾听府邸传来的喧响动静的展浪迎上问道。
乌果匀了口气,低声道:&ldo;先生让护着公主赶紧离开,大梁乱起,瞬息生变!&rdo;
&ldo;师帅呢?&rdo;展浪一怔,紧钉着问道。
&ldo;今早龙阳君邀约公子出游,据暗中跟着的斥侯火速回报,他们在南门外二十余里遇到几百人伏击;;;;;;&rdo;
&ldo;什么?&rdo;展浪大急,截口道,&ldo;谁跟在师帅身边?&rdo;
&ldo;公子孤身随龙阳君出行,不过龙阳君随行有一百多护卫。&rdo;乌果低着头道。
展浪横了乌果一眼,眼里闪过怒火,怒道:&ldo;你们怎能让师帅孤身犯险?&rdo;握紧了刀柄,&ldo;公主交与你和那些武馆武士,我领弟兄们出城去。&rdo;
&ldo;不可!&rdo;乌果攥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是耳语道,&ldo;是公子坚持不让人跟着。你不要忘了公子之命,在大梁一切听从范先生吩咐;;;;;;范先生一接到斥侯回报就令乌家的人手按预先安排好的渠道散布出信陵君作反的流言。先生认为,信陵君举事已迫在眉睫,而龙阳君府邸乃其首要目标,救出公主刻不容缓。幸得我正在先生处,这一路兼程而来,时候无多了,快走吧。&rdo;
展浪沉沉应了一声,和乌果并肩快步折向一道拱门,朝绿荫环抱,花木掩映的一座二层小楼行去。
看看四外无人,乌果凑近了些,声音更低,&ldo;先生之意,如事有不济,你需尽力保住自己和麾下锋镝骑将士,其余一切,一切!皆可舍弃!&rdo;
展浪咬一咬牙,点头冷声道:&ldo;我等本就该随侍于师帅身侧。除师帅外,余者;;;;;;哼!&rdo;
进入小楼,赵致正独自坐在楼下百无聊赖地擦拭着长剑,一撩凤眼,看见他们绷着脸疾步卷了进来,皱一皱秀长的眉尖,放下长剑,迷惑地盈盈立起。
两人也不说话,略一点头,&ldo;蹬蹬蹬‐‐&rdo;脚步声响,轻快地上了二楼。
赵倩静默地、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迎着丽日的艳光,朦胧的、淡淡的、毫无感觉的眼光正漠然凝注着窗外婆娑的绿影。她的脸颊消瘦得似乎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呆滞而没有生气的两只大眼睛。苍白的皮肤在太阳金属般亮灼的光线下泛出惨淡的病态光晕,仿佛每一条微细的血管都隐隐可见。听得脚步声响,她仍恍无所觉,注视着窗外的空茫视线未曾有一丝游移,除了匀细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她便如一尊没有情感没有生命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