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着眉头苦笑了一笑,他拱手哈哈笑道:&ldo;啊,原来是白大老板!多日不见,白大老板风采依然呐。&rdo;
白圭一摇三摆踱出来的胖大身躯不自觉一顿,整个表情迅速而微妙地变了一变,马上又若无其事了。两道粗短的眉毛挺了挺,满面春风地开怀大笑,两只眼睛被一脸的肥褶都挤没了,颠颠地快迎上几步,腆着大肚子,张开双手,叉着十支萝卜似的手指头,兴高采烈,夸张地叫道:&ldo;哎呀!杨公子,杨大人!可又见面了,自雅湖一别,公子才具风范,常萦于白某之心。今得再见颜色,足慰深衷。快请快请!且容白某少致殷勤,聊表寸心。&rdo;
哼哼!说起雅湖之会,由于他一时嘴快,无意揭破白圭经商的独家之秘,双方可却还有三分旧怨呢。眼看着热情得异常过分的白圭,杨枫暗自冷笑,忽然想得了一个好主意,未来用兵漠南的一着棋或可着落在这个精明的胖子身上。借重他雄厚的财势,行事就更有把握了。可是如何下说辞说动看似颟顸,实则头脑冷静清醒的白圭呢?他眼珠一转,强支撑起倦怠疲惫不堪的身子,哑着嗓子长笑一声,蹒跚地迎上,笑容可掬,热情洋溢地道:&ldo;白老板,在下侥幸浪游至此,得白老板保全祸患,可谓有幸矣!实是上天眷顾,有缘之遇。天下事最怕当面错过,既是有缘千里相会,安可不流连叨扰一二。&rdo;
白圭憨憨地咧开大嘴傻笑,&ldo;啪啪&rdo;地拍着两只胖手,和一边的蒲其颔首示意,毫不顾忌杨枫的一身泥一身水,老朋友般熟络地搂住他的肩膀,挽着他的胳膊,笑逐颜开地并肩往烛火辉煌的宽敞富丽的船舱里走。
杨枫不动声色,唇边有一抹欢欣的笑意,拍了拍白圭热乎乎的胖手,声音低低地道:&ldo;白老板,可否先安排个所在让在下和朋友歇息更衣;;;;;;在下有笔大生意,想和白老板商量,待会儿我们再事详谈。&rdo;
白圭仍然满脸笑容,大声地召唤着仆役准备热水衣衫,殷勤地亲自把杨枫、蒲其送至一间舱房门口,笑眯眯地告退。只在一抬头间,细渺的双目机敏地掠过杨枫孱弱煞白,却是一副信心十足神气的脸,嘴角轻轻一战,沉冷地一笑,转身摇摇摆摆去了。
杨枫、蒲其两人换下湿衣,各自以墨子定静心法调息静气,过了近半个时辰,杨枫长长吁出一口气,睁开眼睛,觉着饥火上升,肚子不争气地一阵阵直打鼓。看了看站起身的蒲其,淡淡一笑道:&ldo;蒲兄,走吧,出去吃些东西。&rdo;
蒲其沉默有顷,平和地道:&ldo;杨公子和那白老板有事相商,蒲某不打搅了。&rdo;
杨枫一扬眉,深深地看了蒲其一眼,一言不发地点点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一个守在门外,年长稳重的仆人躬身领着他来到船上的大厅。
大厅里,令人心旷神怡的细乐悠扬,独据上座的白圭眯缝着只剩一条线的眼睛,砸着嘴,拍打着膝盖,兴味勃勃地看着柔若无骨的四名舞伎流水般的舞姿,正摇头晃脑地自得其乐。
看到杨枫走了进来,白圭拿起案上的金觚喝了一口,费劲地挪起身子,哈哈笑着,会心地点着头,胖手一摆,&ldo;杨公子,请!请!&rdo;
杨枫神采飞扬,拱手道:&ldo;劳白老板久候,恕罪,恕罪!&rdo;
客套几句,请白圭派人送一份酒食与蒲其后,杨枫跪坐到客座上。白圭一拍手,一列风姿绰约的侍女鱼贯而入,调理好案几。一人跪着奉上金盘,另一人捧着金匜徐徐浇水,待杨枫净手后,又送过香喷喷的手巾。接着,侍女们一样一样地把鼎、鬲、甗、金簋、金豆、金盨、金尊、金觚、金盂、金盉摆满了桌案。一名侍女跪于一侧,在金盉里调起酒来。
白圭摸摸鼻头,搓了搓手,很不过意地道:&ldo;杨公子,旅途之上,仓促也备不得什么好东西,杨公子便将就着随意用些吧。&rdo;
杨枫一扫眼,除却鼎、鬲、甗等蒸煮器具外,酒器、食器、水器无不以黄金制成,满满一桌的菜肴丰盛得叫人吃惊,鹿尾驼峰、鱼翅螃蟹羹、鲫鱼舌、笋尖香椿茭白雷菌;;;;;;杨枫眉尖一挑,哈哈一笑道:&ldo;白老板身家钜万,杨枫一穷二白人家,兼之腹中饥馁,就不和白老板客气了。&rdo;举觚相敬,一饮而尽,随之狼吞虎咽。眼尾轻快地撩了白圭一眼,心下笑了一笑,暗暗揣摩这个将要谈一笔大生意的对手。他知道白圭在后世的声名,在商贾界的祖师爷地位,这个死胖子外表颟顸市侩,甚至有些蠢拙的气质下面,包裹的是一个何等智慧精干狡狯的自我,它使得他纵横商界,无往而不利。虎口里,能夺出食吗?
心底盘算,杨枫表面上却不露声色,连话也顾不上说,只专心对付面前的美酒佳肴,牛嚼牡丹,吃得又多又快。一旁侍候的侍女都掩不住嘴角惊诧的笑意,白圭毫不动容,只管笑眯眯地相让,不时举觚陪饮。
好容易杨枫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侍女们收拾好残席,奉上几样新鲜茶点,躬身退了下去。
白圭的唇边挂着不变的和善的笑容,摸着圆鼻头,慢慢呷了一口茶,倾过庞大的身躯,很好奇的模样,道:&ldo;杨公子有笔大生意要和白某商谈?&rdo;
杨枫转着手里的茶盏,皱皱鼻子,看向白圭,目光一瞬变得淡漠冰冷,微微一笑,笑声里隐着一种不容质疑的味道,&ldo;白老板,如果你没有异义的话,请称呼我杨大人。至少,在商谈生意时这么称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