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气,范增胸有成竹地淡淡一笑,目光一转,又停在了杨枫脸上,&ldo;商队的生意手面既大,外交、军事方面的作用也可就此凸显出来。借助商旅,结好月氏,专力经营北疆,威掯东胡,代郡即避免了数面受敌。商队行迹所到处,人情风土地理气候,皆能洞察入微,各部备细均在握中,公子异日用兵,诚收事半功倍之效。以商贾交结月氏上层贵胄,投其所好,进珍奇厚赂,旁敲侧击,渲染秦人屡拔西戎各国,以诈术蚕食鲸吞义渠,对月氏怀叵测之意,复以秦长城内肥沃土地、丰盈庄稼、繁华富庶城镇蛊惑诱之,撩拨胡人占据掳掠的贪婪之心,何难挑动月氏大规模南下寇犯,秦国边境从此多事矣。贩卖至胡地的铜铁器,适足于增强月氏对秦人的消耗,有助于将战火烧得更大。战祸连结,秦国固疲于奔命,消蚀国力丁壮,月氏的损耗势必更加惨重,一点铁器,何足抵偿成千累万悍勇男儿的生命。通过秦人的手,日后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打通西面的草原通道,自河西亮出插向秦国背部的一把尖刀。公子可一面戮力经营北疆,于代郡养精蓄势,一面慢慢收拢赵国权柄,待机而动。时机成熟,应天命而起,乃以武灵王遗下的秦地形势图为导,遣一员大将,提一旅偏师,取路云中,自九原而南,卷甲而趋,疾走竟袭秦之咸阳。奇正相生,以正合,以奇胜,大功可成。&rdo;
杨枫微一皱眉,轻咳一声,嗔怒地瞪了范增一眼‐‐说得未免太露骨了些。虽说迭历风波,此时的他对赵王室已经失去了任何敬意、好感,不愿赵国如真实的历史那样,被几代昏聩无能的赵王轻易断送,对于在必要时取而代之也没了什么心理障碍。但此时两手空空,纵是入主代郡,以区区边塞一隅,一点人力兵马,想要逐鹿中原,谈何容易!稍有不慎,难免有覆巢无完卵之虞。在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前,他却是不愿意就开始做这么一个梦。
尉缭鹰一般的眼睛瞅了杨枫一眼,声音低沉地淡然道:&ldo;公子亦可仿效当日李牧将军创立锋镝骑,设不在籍之精锐,一手选训擢拔人才,凭商队所分润之利豢养,以立根本。再令马骋之流熟识塞外草原生涯的军将,乔扮以马贼之身,游曳于草原大漠之上,补军用不足;;;;;;便是挑起月氏和秦国的战争,亦可着落在这旅身份可变幻莫测的游骑身上。&rdo;
范增笑笑,&ldo;假冒胡骑突击秦边境,乔装秦军剽掠月氏。火上浇油,燃得更快!&rdo;
杨枫一声不响,似乎很安慰,又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的怅惘,更由利害远近种种方面着想,手指轻轻叩着案几,只是静静思忖。
第二百四十六章群策(六)
一阵沉默,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思考中。
&ldo;公子,我请公子固定划拨一部份商旅利润与我使费。&rdo;尉缭缓缓出言,脸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形色,只眼睛闪着睿智阴冷的亮光。
杨枫眼里划过一份很认真的惊疑,心中微微一动,仿佛悟到了什么,敏锐的目光静静看着尉缭,等待他的下文。
尉缭神情沉着,冷幽幽一笑道:&ldo;公子,而今天下列国,国政多握于豪臣之手。其人总揽国之权柄,揣摩奉承迎合上意,出言必中,国家军政大计,实则乃决于豪臣。然豪臣岂尽忠智之辈,甚至无为国之心,不过以多得财物田宅自足为乐。若齐国,宵小惑上,政治昏昧,韩国,韩非有才而为诸公子嫉,不得见用,燕国,昭王黄金台所求贤才或死或走,群小绕于燕王侧;;;;;;诸般情形,莫不如是。缭为公子计,可以源源不绝财帛厚赂各国宠臣用事者,使为我喉舌,扰其不利于我之国政决策,以求不致乱我稳定战略计划。&rdo;
杨枫的脸上漾起了一层极淡的笑意,眼里流露出了赞许。用间!好一计杀手锏!
&ldo;好!好一条间谍之计!尉缭,毕竟我身在代郡边塞,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rdo;他压住内心的兴奋,目注尉缭,思忖着慢慢道,&ldo;记着,在交欢贿赂任何一个宠臣权奸前,最好了解到他尽可能多的情况,投其所好,好钢用在刀刃上。必须做得巧妙,金钱方面毋需吝惜,先养着他们,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入彀。后有事,自能相求。&rdo;
无可奈何地轻轻一叹,杨枫苦笑道,&ldo;商队的每笔收入,我调拨三成归你使费。资金财帛,是目前我们最虚弱的一环,我却也无法再多交付,恣你用度。你自己也想想办法,敛聚一些。&rdo;
尉缭很难得的也苦笑了一下道:&ldo;此事一经铺展开,用度极广。若论军政刑名术势之道,于我而言倒不为难,只可惜我手下未曾觅得工于财赋会计的人才,时下赋税艰难,国库空虚,却又教我从何抉、摘、爬、罗得出金钱呢。&rdo;
杨枫听他言下犹有对三成分润未足之意,蹙着眉一脸苦涩地道:&ldo;款项一事,我再无能为力了。非但代郡发展、扩军、练兵、征战、建设要塞,处处要钱;;;;;;便是用间一项,就是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了。&rdo;
&ldo;用间,不当只把目光盯在朝堂上的有力者。诚然,那是一个特殊的阶层,一个国家中的绝少数,但他们的破坏力在某些时候却是颠覆性的。一言兴邦,一言丧邦,此所谓也。就象长平之战,秦人施反间计以赵括代廉颇赢取了辉煌的胜果。但我认为,用间,便要无孔不入地铺展到整个敌对国家的各个阶层中,水银泄地般地主宰一切。&rdo;转首瞅了瞅眼神有了微妙变化的尉缭和范增,杨枫沉了脸,讲得很慢,仔细搜寻着辞句,&ldo;心急喝不了热粥。这是一项长期艰巨而糜费金钱精力的工作,或许得要几年、十几年才见其成效,目前,我们必须着手把相当一部分的精力放在这项大战略上‐‐一日不可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