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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第1页）

启明星陪伴着西下的残月，摇摇欲坠地挂在天上，照着崎岖山路上的两个黑影。可怜他们在人世间相遇后，所经之路尽是坎坷。沉重的心情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此去是吉是凶？不可知，不可知。但是，无论如何，两条腿的人不是牛羊，不能听任宰割。

半空里飞来一颗小石子，打中了叶涛的安全帽。一个哑嗓子招呼他们：&ldo;哎‐‐哎‐‐天还没亮，两口子干啥去？&rdo;

一抬头，已经来到大口窑。跨过这道山涧，对面坡上便是矿长办公室。扔石子的人斜倚在小棚子的墙上，一对拐杖靠在身边，是守夜的老解。

&ldo;来！来！来！姓叶的，给个火！&rdo;

谢萝一低头，往前走去。遭遇到这么大的难事，她实在没心肠答理这个残疾人。老实的叶涛却不由自主地站住了脚。他天性善良，且不说曾与这老解头在一个作业班共过事，就凭那两条瘫痪的腿，也该帮一把。他掏出兜里的火柴，向窝棚走去。

&ldo;咋着了？闹气了？怎么都黑着脸？&rdo;老解发现气氛不对，企图给他俩打圆场。谢萝找了块砖头坐下，愣愣地看着远方。叶涛为难地搓着双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ldo;碰到啥难事了？&rdo;老解觉得不像夫妻吵架，警觉起来。

&ldo;是这么回事……&rdo;叶涛觉得跟这位老班长商量未尝不可，到底人家在这儿多吃了几年囚粮，对干部们的脾性比自己摸得透。可是谢萝转过脸瞪了他一眼，他觉得不妥，又把下半截儿话缩了回去。

&ldo;说吧！我怎么会坏你们的事？我已经到这份儿上，还不积点德吗？&rdo;老解苦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残腿。

&ldo;你可不能告诉第二个人呵‐‐&rdo;

叶涛断断续续一句句说起来，老解的笑容消失了，不停地嘬着牙花子。等叶涛说完以后，他摇着头，一口气说了三个&ldo;不好办&rdo;。

&ldo;我们想去报告矿长！&rdo;谢萝迟疑地说。

&ldo;矿长？这种事没证据！弄得不好惹一身骚！&rdo;

&ldo;那怎么办？&rdo;

&ldo;自己防着点！别吃了亏就是！&rdo;老解冷冷地回答，手一扬，嗖地一道冷冷的光，一把雪亮的锯片磨成的匕首，斜插在谢萝脚旁。在朦胧的晨曦中，它闪烁着凛冽的光芒，像一颗尖利的牙。

文质彬彬的叶涛觉得拼命不是上策，犹疑地说：&ldo;向矿长报告，备个案，总没错吧？&rdo;

&ldo;你要相信他们！你们就去！&rdo;老解心想这对耍笔杆的窝囊废，人家就差骑你脖子上拉屎，怎么还那么二乎？他想起浙东海滩上浑身鱼腥的妻子，在自己出海的时候，用鱼叉扎了那个半夜闯来的队长。后来……后来……她也投了大海，自己才上了那条贼船，从一个本分的渔民变成海盗。他的眼睛里发出凶狠的光：不管怎么着，她没让那条&ldo;狼&rdo;得了手！

玫瑰色的霞光给这道贫瘠的山沟抹上一片虚幻的光明，马上砖机就要隆隆地响起来，谢萝又得去干那双份儿活了，要走快走！叶涛拉起谢萝正要举步，小棚子后面忽然砰地一声。

金花鼠三（5）

&ldo;谁？&rdo;老解厉声喝问。没有回答，只听得砖头骨碌碌滚下山沟。

&ldo;没人这么早来，准是什么野物碰倒一摞砖！&rdo;叶涛说。

老解不放心，艰难地扶着墙站了起来。等他拄着拐好不容易绕到棚后，果然空荡荡的一个鬼影也没有。

金花鼠四（1）

灰白的晨雾飘浮在山洼里，在大山的屏障下，黎明到达这里要比山顶晚多半个钟头。一片迷茫之中，有个黑影连滚带爬窜进北坡村口的一个院落。东厢房里登时响起裂帛似的女人嗓门儿：&ldo;这么快就回来了？又在糊弄人了吧！&rdo;

&ldo;嘻嘻‐‐我听到件新鲜事儿‐‐&rdo;男的使劲压低声音。

&ldo;成天啃霉面窝窝，还有心肠管闲事？我不听！你今天不找到王队长，不准进家门！&rdo;屋里的门栓棍砰地响了一下，女人动家伙了。

&ldo;得！得！得！别动手，别动手……你听着……&rdo;声音越来越小，叫骂慢慢中止，门栓也安静了。

&ldo;麻秸杆是什么天仙美女？判官不是瞎了眼啦！&rdo;女人看来有点嫉妒。

&ldo;你嚷什么？他俩正要上矿上去告判官呢！&rdo;

&ldo;嘿！这两口子吃了豹子胆！你不会赶紧找判官报告？你就手要求上建井队，下个月咱家就能领二十六斤白面！&rdo;

&ldo;你梦里吃甘蔗，想得倒美！这是什么光彩事儿？判官一翻脸，我可吃不了兜着走啊！&rdo;

&ldo;去！属兔子的，这么胆小，成不了气候！不会说得圆些？真没用？快去！再磨蹭回来就赶不上出工了！快！&rdo;

黑影被推出门来，飞快地往对面山坡爬去。

晚上，叶涛满腹狐疑地进了小黑屋，使劲扒着脚上的靴子，对谢萝说：&ldo;奇怪！王铁头怎么知道这档子事了？&rdo;

谢萝一惊，手里的勺子当地一声掉进锅里。

&ldo;是老解？&rdo;

&ldo;不太像，这瘸子一向挺仗义……&rdo;

&ldo;不是他，是谁？没告诉第三个人哪！&rdo;谢萝软软地坐下了，脸上失去了血色，她预感到大祸即将临头。确实，除了老解，没告诉第三个人。清早，他俩来到矿长办公室，没见到&ldo;正神&rdo;。时间太早，矿长还没上班。一个门卫撇着嘴嚷嚷道：&ldo;去，去，去，这地方是你们随便来的？&rdo;他俩只得灰溜溜地回了北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