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刚才那边的笑声,就是为的这个?&rdo;魏强这才明白了刚才的笑声。
&ldo;可不是为的这个!你听见啦?&rdo;
&ldo;嗯,我一个人在房上听见的。&rdo;
&ldo;这小子别看摔了个烂北瓜样,还硬充大肚子蝈蝈。你们瞧瞧我学学他那副奴才相。&rdo;他出溜下炕沿,立在当屋,像演话剧似地装模作样着:&ldo;起开,起开,我又不七老八小的,搀着架着干什么?&rdo;两胳膊一挥,像是推搡他左右的人。跟着腰板一挺,两手一卡,瞪着眼睛说:&ldo;三十、四十正当年,摔下子怕什么?三天就好了。三天就好了?让结巴来说吧。&rdo;洛玉连形容带比划,疯疯癫癫地一闹腾,把屋里的人们逗得轰地笑了起来:贾正咧着没有门牙的大嘴,搓着脚跟地往后仰;赵庆田手捂着还没好利落的胳膊直哎呦;李东山一个劲地喊叫心口疼;常景春身子趴在&ldo;歪把子上&rdo;,上气不接下气;辛凤鸣抹着笑泪问大伯:&ldo;他会演戏?&rdo;大伯口水流拉老长,光指点洛玉,笑得说不上话来。
&ldo;同志们别笑,我学的这是碾砣砸碾盘,实打实的事。&rdo;没容得洛玉把话说完,有的人又要笑,魏强连咳咳了两声,人们才把嘴并住。
&ldo;哈叭狗这东西是白脖屎克郎,和别的两样。&rdo;洛玉放低嗓门继续说,&ldo;混伪事的,人性就够次啦,他还次有一等,事事坏得出奇,要不怎么叫哈叭狗呢?真看他主人的脸色行事。他们在这村糟够了,扭头就走,一出村西口,碰上个串亲的媳妇。一撮毛像蝇子见到蜜似的小跑步地蹿了上去。那媳妇一见,吓的浑身光哆嗦,连话都不敢说。&lso;女八路,翻翻的有。&rso;一撮毛嘴里叨咕,伸手就翻包袱,摸身上。哈叭狗明知道一撮毛在那个媳妇身上耍流氓,不但不解劝,非要人家解开裤腰带,让一撮毛去摸裤裆里是不是藏着手枪。你们说说,做的这事有多损!支应的人们一见,忙凑上前去,好说歹说的才算拉倒了。这东西给鬼子舔屁股,真有舔出大肠头来的本事。&rdo;
&ldo;他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rdo;辛凤鸣插嘴问了一句。&ldo;他叫苟润田,是铁路西南苟庄人。原先在满城干,因为坏得流了油,保满支队净指名点姓地找他。他觉得实在不能呆了,才花了个钱,在清苑弄了个警长的缺。乍来到大冉村,还和联络员们点头哈腰,说些天官赐福的话。狼到底是狼,日子一长,就显了原形。你们知道,大冉村南头,有个长年流水的金线河,鬼子为了过汽车方便,大大前年抓人修张保公路,也就修了座木头桥,起个名叫&ldo;惠民&rdo;桥。实际上是座毁民桥。桥两头各蹲个大炮楼。警备队在桥南,鬼子、黑狗在桥北。分两头占着。这座毁民桥,可成了哈叭狗吐金冒银的聚宝盆。他在一撮毛跟前一嘀咕,关卡设上了,&ldo;修桥补路&rdo;捐也就敛起来。有钱要钱;没有钱留东西,除了拾大粪的,真是见什么要什么。连卖菜的上冉村赶集去,也得留下两捆作抵押。人们给他起个名,叫雁过拔翎的能手。就是荞麦皮,他也要挤四两油。这东西还净办些笑里藏刀的缺德事。他跟谁都是嘻嘻哈哈像个喜神,哪知脚底下净使扫膛腿。去年,连雨天,摸摸哪里,都是潮的,谁家做饭也没有烧的。乡里乡亲的一撺掇,套上三辆大车,上城里去拉煤。一去,擩上几个钱,过去了;等回来,正好碰上哈叭狗在桥头上,事也就跟着来了。他跟日本人一捅鼓,连人带车都给扣了起来。晚上,一撮毛亲自审问,非说拉的煤是给八路军修械所送的。不承认就动刑过热堂。六个人,个个打得皮开肉绽。你们说,这不是飞来的横祸?村里明知是他冒的坏,还得花钱送礼,托他这个人情。有罪无罪,是他一句话;关起来,放出去,单凭他的舌头一鼓蠕。他打了你,骂了你,吃了你,花了你,还要向你卖弄:&lso;不是我姓苟的出名打硬保,这几个人都得送进宪兵队,那……死不了也得脱层皮。&rso;他就是那么坏。&rdo;&ldo;这个坏劲,能跟刘魁胜、侯扒皮拜盟兄把弟。&rdo;贾正听到哈叭狗办的坏事,也就联想到另外的两个坏人。
&ldo;对,对。这仨人是黄杏熬北瓜,一色货。用不到同志你说,老百姓早把他仨拴到一堆啦。我刚才念叨的,只不过粮食堆里的一个谷子粒;要查起来,我这里就记上了半本。&rdo;李洛玉一边说着,就将右手伸进怀里摸。一个油布裹的、比巴掌大点的包包,从怀里掏出来。他慢慢地打开包裹的油纸,里面是个三寸多长、二寸多宽,毛边纸订的小本本。他平平地放在桌上:&ldo;事忙先写帐,谁有笔?借我用下,把今天哈叭狗、一撮毛的帐记上。&rdo;
魏强忙将去冬护送男女干部过铁路时,在石庄村北捡的那支钢笔从衣袋里拿出来,拧开,递给他。
钢笔是桔黄色;笔帽上,缠绕两道耀眼的金箍;镀金的笔卡子,在正面镂有几个外国字码;黄澄澄的大笔尖上,有米粒大的一块白金。从外形上就能看出这是支好水笔。
洛玉接过笔来,端详端详,反用正使地在本子皮上画了两画,又挪到眼前仔细瞅瞅,才说:&ldo;哎,怎么这笔好面熟?&rdo;&ldo;你认识这支笔?&rdo;魏强听洛玉一说,忙打问。他为这笔找主人发了好长时间的愁。
&ldo;早先,俺们县的敌工部长黄占立也有这么一支笔,我常借着使。你这支笔的里里外外,笔尖、笔杆,都跟黄部长的一模一样。&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