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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也只有裴寂，可以在太极宫宫城下钥四门落锁之际陪着身着便服的武德皇帝在长生殿内秉烛对茗促膝长谈……

……

&ldo;那年劝进的时候，你往那里一跪，几句话说得声泪俱下词真意切。朕当时就想，你们这些从太原就追随着朕的老弟兄，朕永不相负！谁知道到头来朕还是不得不忍痛诛了文静……&rdo;武德皇帝感慨万千地叹道。

裴寂没接皇帝的话茬，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淡淡说道：&ldo;即为君臣，兄弟情分就须置于朝廷公义之后。天子的家事，就算是再亲的亲兄弟也须回避，这一层不肖说！&rdo;

武德转过身看了这位老朋友一眼，摇着头道：&ldo;若不是文静不顾大局一意胡闹，建成世民兄弟二人之间怎会弄到如此地步？朕杀他是不得已，望他九泉之下莫怨朕不顾昔日情份！&rdo;

裴寂笑了笑：&ldo;陛下做了九五之尊，自家门里的事情却还是堪不破。太子和秦王之间是生死之争，不管有没有文静在后面撺掇，这场争斗都是免不了的。秦王多年领兵在外，功勋卓著；上马治军下马治政，手中权柄过大，又笼络豪杰广结人心。坐在他那个位子上，若想在陛下百年之后不被新君猜忌无异痴人说梦。太子虽仁德，有这么一个军功卓著的弟弟坐在身边怎能安心？&rdo;

武德皱起了眉头：&ldo;那你的意思呢？&rdo;

裴寂抬头直视着皇帝，毫不畏惧武德那炯炯的目光，淡淡答道：&ldo;臣的意思，今日在两仪殿里都说明白了，除此之外，臣再没别的意思了……&rdo;

武德吁了一口气，裴寂虽口上不说，态度却是显而易见的。

&ldo;你还是心中埋怨朕优柔寡断，这一层朕心知肚明！&rdo;他冷冷地道。

裴寂叹了口气：&ldo;太子秦王，同是陛下骨肉，陛下也难……&rdo;

武德哼了一声：&ldo;其实，那年文干倡乱，朕若是就此废了建成，立世民为太子，恐怕现在就没有这许多麻烦了。&rdo;

裴寂低垂的眼睑微动了动，却再没说话。

武德长叹了一声：&ldo;世民这些年征战在外，性情变得孤僻冷漠了许多。朕就是武功起家，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做将军的，饮血无数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世民若是登基，断没有建成元吉兄弟的活路。所以朕一直不肯易储。这才蹉跎到今天，朕不断给他加恩，就是希望能够补偿他。谁想到朕刚刚授世民中书之权，他就弄出这么一段故事，他的心也未免太急了吧？朕还没死呢……&rdo;

裴寂站起身避席跪下，磕了一个头道：&ldo;陛下息怒，秦王自感功高震主，情有可原。但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现在却万不能继续犹豫下去了。&rdo;

武德瞥了他一眼：&ldo;你还是劝朕杀了世民？&rdo;

裴寂又叩了一个头，说道：&ldo;陛下即使不杀秦王，也须削去其亲王爵位和天策上将封号，罢免其本兼各职，使其再无拥兵扰政倡乱之能，如此方能彻底杜绝陛下百年之后我大唐陷于内乱之后患……&rdo;

武德沉吟半晌，问道：&ldo;你能断定朕百年之后建成登基会放过世民吗？&rdo;

裴寂不慌不忙地答道：&ldo;陛下垂拱九重抚有天下，自可预做安排！&rdo;

说罢，他又反问了一句：&ldo;况且，陛下既有此惑，何不直接问问太子？&rdo;

武德瞳孔猛地一震收缩，怅怅然道：&ldo;朕知道了，朕知道了……&rdo;

……

马周揉了揉兀自隐隐作痛地额头，满脸通红地对着两眼血丝的常何作了个揖，讪讪道：&ldo;书生酒后无状，让常公见笑了……&rdo;

常何熬了一宿，此刻疲倦已极，一边强忍着睡意一边应道：&ldo;马相公不必客气，咱老常虽是武将，平日里却最是敬重读书人。这赵家的平日里总在我这管家耳边念叨相公大名。何况昨日中书辅臣封老相国和天策上将府侯大骠骑先后造访相公，可见马相公学问广大非凡。常某不才，虽在朝奉职，肚子里的墨汁却着实有限得紧。不怕相公笑话，我平日里上个奏表陈个本章，屡屡出丑，真把老常家的人都丢尽了。今日前来拜访，别无他意，就是想请先生屈尊到寒舍就馆，常某必以师礼待先生……&rdo;

马周苦笑了一声：&ldo;落魄书生，空有手脚却不能稼穑，空有诗书却仕途蹉跎，怎当得常公如此缪赞？&rdo;

常何哈哈大笑：&ldo;马相公太客气了，常某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二，还望相公不吝赐教。&rdo;

马周笑了笑：&ldo;常公但讲不妨，马周定当倾尽所知。&rdo;

常何皱着眉头道：&ldo;前些日子，皇上题了几个字赏给我，这几个字我是认识的，可就是不知道这几个字究竟说的是什么意思。不怕您笑话，我这人平日里就好在同僚面前得个面子，也就不好意思去问别人。先生学问渊博，定能解开老常胸中疑惑。&rdo;

马周奇道：&ldo;当今天子御笔题字，这可是旷世殊荣，不知陛下题给常公的，竟是哪几个字？&rdo;

常何讪讪地自袖子里抽出一个纸卷，双手展了开来，递给马周道：&ldo;我请家中的管帐先生抄了来，请先生过目。&rdo;

马周接过这张便笺，在烛影下注目观瞧，却见上面用工楷严严整整写了四个大字：&ldo;不识忠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