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重重透了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略有些散乱的甲叶子,催马继续缓缓前行,默默倾听着跟在身边的统军吕通述说军情战报。
&ldo;目下清理斩获贼首一千零八十九级,获口外战马一百三十二匹,银鞍三副,金鞍一副,大桗四面,其中一面绣有金色狼头。其余弓弩箭矢弯刀矛刺数目还未曾报来。&rdo;
&ldo;我军战殁一千八百五十七人,伤者不详,岷州统军府别将张振升殉国,统军校尉李肃、周简、宇文肱殉国,校尉杨郅断一股,少将军肩胛中箭……&rdo;
柴绍摆了摆手:&ldo;哲威那点皮肉之伤就不用具禀了!杨郅是恭仁相假子,左腿被贼断去大半,终生为废人。宇文肱是侍中大人的亲侄子,此番也战殁沙场,跟他们比,小子那点苦痛根本不算事。&rdo;
他长叹了一口气:&ldo;一个生俘的也没有吗?&rdo;
&ldo;是!&rdo;吕通黯然应道。
柴绍嘿然笑道:&ldo;突厥兵甲之利,数年之内,我们恐怕难追骥尾呀!&rdo;
吕通凑趣般笑了笑:&ldo;也不尽然,此番恶战,全歼入寇之敌,斩首千余,杀了一个特勒三个俟利发。我军损伤虽重,却也算不得伤筋动骨,毕竟对面的是天下最悍勇的金狼铁骑,这等战果,已是大胜了!&rdo;
柴绍摇了摇头,伸手止住两名正在运送伤员的士卒,探身掀开绳床上的麻布,赫然见一个浑身甲胄都已被鲜血浸透的骑兵队正仰卧于上,身上插了十几处箭簇,箭身已被斩去。头上有一道刀伤,草草用战袍里衬上撕下来的布帛包扎了一下,显是裹扎的过于匆忙,未能止住血流,伤口处的红色斑痕透过布帛已然荫了出来。他皱了皱眉头,翻身跳下战马,伸手入甲,从自己的战袍内衬上撕了一条布下来,重新给那队正裹扎了一番,这才挥手命两名士卒将伤员抬走。
他复翻身上马,边行边道:&ldo;这一战我军兵力十倍于敌,仅骑兵就出动了四千,才勉强打成这个样子,委实不值得夸耀。这股子贼军胆子太大,孤军深入竟敢擅闯我重兵腹地,可见突厥牙庭上下,直视我大唐军如无物。我们虽说打胜了,也只不过全歼来犯之敌而已,连一个活的都不曾拿到,颉利主力的位置我们就终归不能知晓。战死近两千,还是未能弄清楚敌军虚实,这样的胜仗,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致向朝廷表功。&rdo;
吕通叹了一口气:&ldo;突厥人悍勇非常,天下皆知。想要在战场上拿一个活口,确实不容易。话又说回来,颉利主力位置这等军机要秘,非统军大将恐不能知,那个特勒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恐怕只有生俘他详加询问才能探知,其他人阶级太低,抓住了也无大用处!&rdo;
柴绍点了点头:&ldo;这却也说的是!不过秦州乃京西重镇,仅城内驻军就多达四万,如此重要的战略方向,颉利却仅派来千余人。就算是骚扰一下以为佯动,这兵力也未免太少了一些。看来药帅所料大致应当不差,颉利此次前来,所挟军力确实捉襟见肘。此番虽未能明白明确敌军主力方位,但突厥的总兵力却也不难推测出来,这一仗,也不算白打了!&rdo;
吕通点了点头:&ldo;若是颉利麾下兵马足够,此番进犯秦州,兵力至少要有万人,一个特勒仅率千骑就敢进犯重镇深入腹地,胆子委实太大了点!&rdo;
柴绍沉吟了片刻,说道:&ldo;军机重大,不可迟延。向朝廷发的告捷表暂且不忙,但派去蒲州向屈帅通报战况战果的信使最迟今日戌时就要出发。这段路途不近,两日内要让屈帅那边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药帅此刻应该已经率军北进,我们联系不上他,就不费这个神了!&rdo;
吕通皱眉道:&ldo;若是知道药帅此刻的具体方位,联系上他却也不是难事!他即使率军北进,终归要向西走,比起屈帅那边,距离似乎还要近些!&rdo;
柴绍摇了摇头:&ldo;按照前次他派人快马传来的用兵方略,我只知道他此番率一万精骑出蒲州西北,越过中条山,连渡大河和洛水,自庆州、泾州、原州之间穿插向北,向灵州方向运动。除此之外,确切的行军路线和宿营地点进军目的我都一无所知。此刻派信使去追他的大军近乎妄想,好在敌军情形与他的猜想相去不多,他是老军务,就算我们不通报他,这边的消息他最迟两天以后就能得知。&rdo;
他顿了顿,说道:&ldo;最急的不是这个,目下军情紧急,战机稍纵即逝,大的方略既定,就容不得拖延迟误。&rdo;
他顿了顿,问道:&ldo;今日参战的骑兵折损几何?&rdo;
吕通答道:&ldo;总共战死一千一百二十四人,战马死了七百五十三匹。只是今日战况实在惨烈,剩余的人马不经休整恐怕难以再战了!&rdo;
柴绍垂头沉吟了片刻,又问道:&ldo;城里总共还有多少匹马?&rdo;
吕通心中默算了一下,答道:&ldo;总管府各监厩共有后备战马一千一百四十四匹,役给府拉车的役马八百匹,走骡五百五十匹,再加上城内达官富户家的车马,估计能够凑齐三千匹之数。&rdo;
柴绍点了点头,下令道:&ldo;你这就回城传我的将令,战事紧急,行军总管府要征集全城马匹听用,此是务必在今晚亥时之前办理妥当,所有征集来的马匹一律以粟米拌黄豆喂饱,也是亥时之前办妥,不得迟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