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微弱的烛火,裴娇看见顾景尧冷漠的双目,漆黑的瞳仁中闪着一点猩红的光,半面染着血,浑身散发着疯狂毁灭的杀意。
裴娇暗暗骂了句疯子,不停地躲避着对方锋利的剑芒。
黑暗之中,他的呼吸声越发急促,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痛苦,唯有无限的杀戮才可以平息这种苦痛。
于是裴娇成了猎物,在这漆黑的殿内快速奔逃,衣袂翩飞之际映照剑的冷光。
她躲避之间极力避开那些名贵的装潢,可是下一秒那些奇珍异宝通通毁在对方戾气十足的剑风之下。
虽然裴娇反应灵敏身法轻盈,奈何双方实力差距着实过大,这殿内地形相较外头有些狭窄,不过片刻她便被围猎至角落。
眼见那把剑就要穿透她,一道闪电撕裂墨色的天幕。
这一瞬间天光大亮,瞬时将整座昏暗的宫殿照亮,锋芒相对的二人也借着这光看清了对方。
被逼至角落少女像是围猎时受惊的鹿,那双眼黑白分明,恍若清澈的明镜,惊慌中又带着决绝,大有一种要鱼死网破的架势。
这个眼神他曾在许多年前的雪域中见过,那个姑娘横剑在颈侧,问他敢不敢和她赌一赌。
……是梦么?
闪电过后,便是低沉发闷的雷鸣。
在那把剑触及裴娇面门之时,顾景尧握着剑的手及时停住。
闪着寒芒的剑尖离裴娇的鼻尖不过分毫,她借着闪电的光看见他布满冷汗的额间,因极力抑制杀意而微微扭曲的痛苦神情。
他看着她,手臂青筋暴起,汗珠自额间滑落,滴在冰冷的剑锋上。
这些年来,自从她掉落阴阳裂尸骨无存,他便再也无法入眠,午夜梦回,她也从不肯入他梦里。
思念成疾,断情蛊发作便是常有的事。
每到此时,蛊虫便会游移在他的筋脉之中,啃食他的血肉。
这蛊
毒每发作一次便会更加严重,起初还可抑制,到了后头便会愈加疯魔,成为满心杀戮的野兽。
他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体内的断情蛊来势汹汹,难以抑制的张狂杀意在脑海叫嚣。
杀意再也无法控制,下一瞬,他握紧剑柄,掉转剑尖,竟直接捅进自己的腹部。
“噗嗤”,剑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温热的血溅在裴娇的脸上,闪电照亮她眼底的惊诧。
多年不见,他怎么越发疯魔了,狠起来连自己都捅……
血流了一地,他却因这疼痛而缓解不少。
外头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他盯着面前的裴娇,颤巍巍伸出满是血的手,眼尾低垂,小心翼翼地哑声道,“是你么?”
这些年,模仿她音容相貌女子数不胜数,她们各怀鬼胎,都想着借此接近他,却全都死在他的手下。
这些相似的眉目,相似的身段却都拼凑不成一个她……
这道喑哑的声音被雷鸣声盖过,裴娇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他盯着自己落空的手,无端想起先前在阴阳裂中,差一点就可以抓住她的手。
可她却毫不犹豫地当着他的面,坠入深渊。
哪怕是死,她都要离开他。
体内本被抑制的断情蛊又死灰复燃反扑而来,蛊虫在他筋脉中游移,噬心的痛传遍四肢百骸。
他将桌上的玉壶悉数扫落在地,眼尾猩红,目色痛苦,“不是她,全都不是她,你们如何敢和她比,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