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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穆彰阿这时哈哈大笑道：&ldo;你们这三位倒把老夫讲糊涂了！‐‐涤生啊，有人从长安给老夫送了一样东西，你来看一看。&ot;说着便将一个油布包打开，曾国藩定睛看时见是一幅古字。

见曾国藩与两位老道齐围拢来，穆彰阿兴致勃勃道：&ldo;说是西晋陆机的真迹，我也拿不准了。涤生，你给老夫好好看看。&rdo;

曾国藩这时已看清案面上摆的是《平复帖》。

曾国藩在长沙岳麓书院读书时，闲暇专喜好古玩，尤对字画爱甚。为这，他拜湖南翰宝斋老掌柜齐师傅为师，专门学习鉴定古玩的知识。对古字画的用笔、用纸、用绢及装裱逐一研究，硬是练就了一双好眼睛，连搞了一辈子古玩鉴定的齐师傅也不得不夸一句&ldo;火眼曾&rdo;。

翰宝斋是一爿老字号古玩店，齐家三代经营，后堂收藏有上千件的古字画真迹。

唐摹本《兰亭序》，曾国藩就是在这里看到的，唐伯虎及宋徽宗的真迹也各有小幅在案。

曾国藩来京里会试时，古玩齐为了鼓励他，特意选了一件宋丞相蔡京的斗方送给他。

点翰林的第二天，他来穆府谢座师。礼毕抬头的时候，他见座师的墙上挂了一幅中堂，古色古香的很像是一幅古字画。在声震寰宇的大学士家里，刚刚入翰林的曾国藩不敢有丝毫的越轨举动，但是又禁不住那画的诱惑，告辞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对座师道：&ldo;恩师，学生有一个请求，但又怕恩师怪罪。&rdo;

穆彰阿一愣，问：&ldo;曾翰林你讲吧，你是初次来老夫这里，老夫焉有怪罪之理？&rdo;

曾国藩用手往墙上一指：&ldo;学生想好好看一看墙上的这幅画。&rdo;

穆彰阿一听这话，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竟跟自己有相同的嗜好，于是就欣喜地说：&ldo;好，你走近前来看吧。&rdo;

曾国藩大着胆子走到墙边，这才看清这是一幅唐朝周的仕女图。从用笔用纸用绢看，都是唐时风格。曾国藩在古玩齐那里见过周的摆扇仕女图，而这幅却是鼓琴仕女图。

曾国藩一路看过去，渐渐地便沉浸在这幅画当中，他边看边道：&ldo;快把放大镜拿过来。&rdo;

穆彰阿既诧异又惊愕，只得把案上的放大镜递过去。曾国藩接过来，看了许久，才道：&ldo;可惜了！&rdo;

&ldo;什么？&rdo;穆彰阿瞪大眼睛问。

曾国藩两眼望定画，边摇头边说：&ldo;可惜我看不到落款。&rdo;

穆彰阿这时情绪却出奇地好，他竟然拿过画杆，亲自将画摘下来，小心翼翼放到案面上。

曾国藩把放大镜贴在画上反复观瞧，许久才直起身，自言自语：&ldo;可惜了这幅赝品！&rdo;

&ldo;什么？&rdo;穆彰阿终于忍无可忍了。

曾国藩一下子清醒过来，知道自己闯祸了。他忙跪倒，边磕头边道：&ldo;学生该死！请恩师恕罪！&rdo;

穆彰阿喘着粗气说：&ldo;你说这幅画是赝品？哼！老夫眼拙了？&rdo;

曾国藩早就听说穆中堂是京师八旗子弟中鉴定古字画的高手，所以只管磕头，再不敢言语。

许久，穆彰阿长出了一口气：&ldo;曾翰林，你起来吧，老夫并没有怪罪于你。来来来，你给老夫说说这幅画。&rdo;

曾国藩起来后，红着脸道：&ldo;谢恩师不怪之恩，学生学识尚浅，再不敢妄言了。

恩师就不要再羞臊学生了！&rdo;

穆彰阿脸一沉，手抚胡须自言自语：&ldo;老夫年近花甲，最见不得有始无终的事情！&rdo;

曾国藩迫于无奈，才道：&ldo;整个画卷，学生都没有看出什么，只是这落款有些疑问。恩师知道，唐时宣纸较粗糙，而落款处的宣纸纹路却较细腻，这定然是把原款提掉，后补的款。看这宣纸的成色，像是明人所为，请恩师明察。&rdo;

穆彰阿拿起放大镜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半晌，穆彰阿抬起头，冲外面喊一声：&ldo;来人‐‐快快摆酒，老夫要与曾翰林一醉方休！&rdo;

曾国藩的一颗心嗵地落了地。两个人的距离也一下子拉近。

现在，曾国藩手拿放大镜一点一点地看这《平复帖》，穆相及两位道长都屏住呼吸等待结果。

推敲已毕，曾国藩长出一口气，欣喜地说道：&ldo;恭喜恩师，这确是西晋陆机的《平复帖》！&rdo;

&ldo;哈哈哈‐‐&rdo;穆彰阿的笑声在客厅里四处回荡。穆府上下都知道，这是相爷极欢喜时才发出的笑声。

近几年，穆老相爷这样笑的时候越来越多。

第6节唐鉴的苦衷

从相府回来，曾国藩一眼便看到门房有一封写给自己的帖子，打开一看，却原来是詹事府少詹事、正四品满官金正毕为老姨母过寿诚邀京官全员赴宴的帖子。

詹事房原为辅导皇子专设的机构，后来也改作编著国史了，是和翰林院属同一机构而分设的两个衙门。两处人来往比较密切，而金正毕与赵楫又最为知心。

曾国藩一看见帖子，手腕子先酸，厌恶之感也一下子涌出。

他知道，赵楫的宴席既然没参加，金大人老姨母的寿宴也就不能参加。以此类推，从此以后，凡是京官的各种类型的宴席自然就更不能参加。厚一个薄一个，是官员之间相处的大忌。谁要占了这条，谁在京师就不得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