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笑笑,知道肃侍卫把刘皇叔理解成刘大叔了,就顺势道:&ldo;想不去,由得咱吗?&rdo;
四人笑眯眯地把曾国藩、肃顺带进县衙的公堂之上。
曾国藩见那厅堂虽不甚大,倒也干净整洁;正对面悬挂着一块&ldo;明镜高悬&rdo;的金字匾额,地面上摆满了各种刑具。靠东墙根儿,已有十几个人犯跪着候审,十几根大蜡烛照得大堂白昼一般亮。
曾国藩心下纳闷,别的衙门都是昼忙夜伏,这平原县倒是昼伏夜忙,看那县正堂汗流满面的样子,已知道很是忙过一阵子了。
曾国藩和肃顺被衙役们牵到墙根儿和其他人犯跪在一处。大内出来的肃顺先还觉着别扭不想跪,被大个子衙役一拳打得醒过来,也只得挨着曾国藩乖乖跪下了,嘴里还嘟嚷着说:&ldo;爷跪天跪地跪皇上,进个小县衙也要跪,这算嘛事呢?&rdo;
曾国藩捅了他一下,他才闭上嘴,抬起头来看那太爷审案子。
第14节吏治废,百业废
那太爷审案子也有别于其他衙门,什么也不问,先就掷下一支签去。衙役们也不去捡那签,只管把人犯摁倒了就打板子。哪位人犯都是二十下,不多也不少,然后就画押,接着就是下一个。真个是干净利索,简捷明快,令曾国藩大开眼界。
一刻光景,就轮到了曾国藩。
那太爷正要掷签,门外忽然走进两个衙役来,直奔大堂,一边一个附在太爷的耳边说:&ldo;昨晚大人看过的那个,小的们弄来了,请大人示下。&rdo;全不顾忌有人犯在堂,和在家里一样。
那太爷霎时红光满面,边脱官服边喊:&ldo;李师爷,替我!&rdo;把官服、官帽往案子上一扔,随那俩衙役兴冲冲地下堂去了。
后堂马上便转出一个人来,小眼睛紫胡须秃脑门儿,不用说就是那李师爷了。但见那李师爷慢慢地把官服穿在身上,又戴上官帽,用手正了正顶戴,这才大模大样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审案,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一支签刷地扔到曾国藩脚前,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把曾国藩架起来,一个附在曾国藩的耳边道:&ldo;拿五两就免打。‐‐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一看便知是个读书人,你就多掏五两吧。二十板子,够你养半年的了。&rdo;
曾国藩道:&ldo;我认掏了,免了吧。&rdo;
那两个人就跑上堂去,拿过一张供纸和笔来,道:&ldo;画押吧。&rdo;
曾国藩细细看那供纸,见写着:&ldo;人犯触犯了平原县正堂的告示,自动认罪,认罚银十两,免打银五两,共十五两。&rdo;
曾国藩画了押,衙役便把他押到一边,问他:&ldo;你是现在就掏还是让爷们去取呀?&rdo;
曾国藩一愣,问:&ldo;这有什么区别吗?&rdo;
衙役笑笑道:&ldo;现在掏呢,就是十五两,当堂释放。要劳动爷的身子骨儿跟你去取呢,你就得多破费一两银子,这是俺平原县衙的规矩。‐‐不过呢,你要听小的话,还是多破费一两银子让爷陪你走一趟吧。‐‐真当堂释放你,你出衙门十步都不到保准还得被抓回来。二次进来,你破费的可就是三十两的数了!&rdo;
曾国藩就道:&ldo;烦你告诉堂上,我那伙计也免打吧,求几位爷跟我们去取银子。&rdo;
几个人走在街上,曾国藩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松轻,感觉好似出了阎罗殿一般。
曾国藩对跟在旁边的衙役道:&ldo;小哥,像您老人家,逮着一个违法的有额外的好处吗?&rdo;
那衙役呲着牙道:&ldo;看二位不像本地人,我就跟你说了吧,衙门不给我们发薪水,全衙门包括师爷在内三十几号人全靠这点收入养家糊口。‐‐不瞒二位,一年下来,赶巧了,也有百八十两的收入。&rdo;
&ldo;这么多!&rdo;曾国藩吃了一惊,&ldo;赶上京里七品官的收入了。那你们的太爷能弄多少呢?&rdo;
衙役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伸出一根指头道:&ldo;总不会少于这个数吧!&rdo;
这回连肃顺也吃惊了:&ldo;什么,能弄一千两?&rdo;
&ldo;一千两?&rdo;衙役一撇嘴,&ldo;一千两俺太爷就不花几万署这破任了。‐‐看准了,这叫十万两啊!&rdo;
这回是曾国藩发蒙了,他小声问衙役:&ldo;照小哥这么说来,这要让府、道知道了,你家太爷不得蹲大牢吗?&rdo;
衙役一笑道:&ldo;山东巡抚是俺太爷的亲戚,何况俺家太爷的银子也不能独吞,要分一半打点呢,别说府、道、巡抚,俺太爷京里还有靠山呢!像俺家太爷这样的硬角儿,怕在全国也找不出第二个哟!满山东光四品的候补道就有十六七个,哪个得过实缺!‐‐有的穷得就剩卖裤子了!&rdo;
肃顺咧咧嘴道:&ldo;也就是手黑点儿敢捞银子罢了!比那和珅恐怕还不及吧?&rdo;
衙役歪起脖子和肃顺辩解道:&ldo;和珅是谁俺不知道,俺只知道像俺家太爷这样的官儿,再穷的地面都能整出银子,这就是能耐!‐‐听说抚院就要保举俺家太爷进京引见呢,回来还不得弄个五六品的顶戴!像这样的官,下人跟着也有奔头儿!&rdo;
说着话已到客栈门前,三个人走进客房。
曾国藩付了银子,把笑眯眯的衙役打发走,正要关门,店家一闪身进得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