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知道再辩无用,只好道:&ldo;在下就走一趟官府又如何!&rdo;冲着彭玉麟笑笑:&ldo;我们两个怎么都是湖南人呢!&rdo;
画匠先还扭着不想去,被把总又打了两巴掌,这才乖乖地跟着走。
到了衙门口,公差先进去禀报,不大一会儿,里面就一连声地喊升堂。
把总骂咧咧赶着三人往里走,一进二门,正迎着公差出来,几个人就在差官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进了大堂。
曾国藩早就听说开封府是座倒坐衙门,包青天在这里审过皇亲国戚,还铡过负心郎陈世美。但今天的开封府可不是倒坐,和大清其他地面的知府衙门一样,是坐北朝南相。想这开封府是另辟的房子建衙。
来到公堂,知府果然已升堂,两侧有五六个人拄着水火棍在站班。
公差喝令三个人跪下,两班衙役也跟着喊:&ldo;跪‐‐下‐‐!&rdo;声音拖得长长的;这是堂威。
画匠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又是冲上面磕头又是喊冤枉。
彭玉麟鄙夷地望一眼画匠,也跪倒在地,等候问话。
曾国藩急忙冲着堂上施礼道:&ldo;学生是有功名的人,请府台大人明鉴。&rdo;
知府未及说话,旁边站着的把总却雷鸣般地吼出一句:&ldo;有功名就不能革除吗?
‐‐你给爷跪下吧!&rdo;飞起一脚便把曾国藩踹倒在地。
曾国藩见开封府审案不合体例刚要讲话,知府那里早已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ldo;下面人犯所犯何事,一一道来!‐‐那个喊冤的人先说。&rdo;这是指画匠了。
画匠就诺诺怯怯地讲起来。
趁画匠叙述事情原委的当口,曾国藩开始端详那知府。
知府五旬开外的年纪,身体瘦削,蓝顶子,着四品官服,说起话来声音响亮,一听便知久于断案,是个老州县出身。左首站着的刑名师爷,也有五旬左右年纪,拖着几根不长不短的花白胡须,想必也是个有功名的人。因灯光较暗,曾国藩又在堂下跪着,两个人的面目都看不真切。
这时画匠已经叙述完毕,把总正在讲话,仍然是站着。
把总讲的话是:&ldo;卑职让那狗杀才画的虎是要送到上面去的,他却画了只猫糊弄卑职。卑职只让他赔银子一两,并没有多要。这狗杀才,竟一两银子也不出,真气死卑职了!卑职有心打死他个的,又在开封府地面,出了人命,于老府台面上总不好看。&rdo;
知府大声问画匠:&ldo;常三,你可听真切?&rdo;
被称作常三的画匠回道:&ldo;请大人做主,小的实在是拿不出一两银子。&rdo;
把总冷笑一声说:&ldo;等大板子打烂了屁股,别说一两,十两也肯拿了。‐‐狗杀才!&rdo;
曾国藩霍地站起身,大声道:&ldo;府台大人,学生有话说。&rdo;
知府一拍惊堂木,大喝:&ldo;人犯跪着讲话!&rdo;
两侧衙役跟着喊:&ldo;跪下‐‐!&rdo;
曾国藩想也没想,顺怀里便掏出圣旨,大喝一声:&ldo;开封府听旨!&rdo;见知府尚在犹犹豫豫,堂上堂下也在发愣,曾国藩只好追问一句:&ldo;圣旨在此尔等还不跪下!‐‐开封府目无王法吗?&rdo;
知府这才像醒过神似的,几步跨下大堂,扑通一声跪倒在曾国藩的面前;所有人一见正印如此,也都抢着跪下。
曾国藩这里已一字一顿地读起来:&ldo;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钦命翰林院侍讲、钦点四川乡试主考官曾国藩等于入蜀途中,考察当地吏治民情,便宜行事。有贪赃枉法者,有权请旨革除。钦此。&rdo;
曾国藩话音一落,堂上已响起&ldo;谢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恭迎钦差曾大人!&rdo;的喊声。
曾国藩走到知府的面前,把圣旨往前一递,道:&ldo;府台大人验一验吧,别再是个假冒的曾国藩。&rdo;
知府边叩头边说:&ldo;下官不敢,请上差大人恕罪。&rdo;
曾国藩把圣旨重新揣进怀里,双手扶起知府:&ldo;府台大人,下官本是路过此地,适才多有得罪,还望见谅。翰林院侍讲曾国藩给大人施礼了。&rdo;说着深施一礼。
知府手忙脚乱,一边说着&ldo;不敢当不敢当&rdo;,一边喊:&ldo;快给上差曾大人看座!&rdo;
曾国藩和知府落座,师爷赶忙侍候上一杯热茶。把总这时也涨红了脸爬起来,两手垂着站到一边,再不敢拿大。
曾国藩这时开口问知府:&ldo;请教大人,按大清律例,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这位总爷和彭玉麟同为人犯,何以竟许他坐在公堂之上,而大人也没有按着司法程序办理,只听了这位总爷的一面之辞便行判决,大人总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审案的吗?&rdo;
知府脸一红,许久才道:&ldo;上差听禀,这位总爷非比他人。‐‐我想请上差后堂说话,本府细细禀与上差,如何?&rdo;
曾国藩知道知府有难言之隐,就道:&ldo;悉听尊便。&rdo;
两个人就一前一后来到后堂,师爷又赶忙斟上新茶,然后退出去。
知府这才向曾国藩拱一拱手,道:&ldo;启禀曾大人,那把总姓张名保,是河南按察使英桂英臬台的姨亲。英大人的来头,曾大人想必知道,河南是无人敢惹的。英大人在京时,张保就是开封一霸。‐‐英大人来到河南,见张保闹得太不像样子,便让开封的总兵清同清军门赏了个外委把总给他做,其实是只拿银子不出操的。开诚布公地讲,这张爷虽是开封一霸,也讹过生意人几次钱财,所幸没有人命在手,也就没有太大的民怨,更不敢和官府作对。本府的苦衷,还请大人体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