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心一动,马上就断定,眼前的这位同乡决非等闲之辈。
彭玉麟想起五年前游华山时,曾听一位老道说过,异人必有异体。‐‐这异人要么是大富大贵拯万民于水火挽狂澜于即倒的伟人,要么就是兴风作浪颠倒黑白把国家推向灾难深渊的凶神恶煞。眼前的曾大人双眼三角有棱,浑身起癣,敢则人杰地灵的湖南又要出一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人物了吗?
彭玉麟抚着曾国藩身上的癣疾,发誓似地说:&ldo;玉麟就是走遍千山万水,也要根除大人的癣疾!&rdo;
彭玉麟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但直到曾国藩离开这个世界,彭玉麟的誓言也没兑现。
这一晚,曾国藩与彭玉麟直谈到后半夜才歇。
第二天,曾国藩与彭玉麟作别时,向彭玉麟赠银二十两。‐‐二十两,已足够彭玉麟回乡的盘费。彭玉麟坚持把《公瑾水战法》留给曾国藩,曾国藩坚决不受。
曾国藩道:&ldo;雪琴哪,这部兵书你已参透,就算愚兄寄放到你身边的好了。‐‐珍重!&rdo;
彭玉麟只好和曾国藩洒泪而别。
又在开封逗留了两天,曾国藩和肃顺等人便启程前行。
出了开封城门,走不上一里,便是一个山冈,山冈下老大一片空地,空地四周则是几排大房子,把空地稀稀地围住,一看就是个会操的场地。再看辕门外飘扬在半空中的纛旗和侍立的绿营兵,就更加确信,这就是开封驻地的兵营了。兵营紧挨着官道,进开封出开封必经此地,起到看守门户的作用,可谓用心良苦。
曾国藩的轿子刚在兵营旁的官道一露脸,游弋在辕门外的四名绿营哨兵便拦在前头。
&ldo;咋?&rdo;肃顺骑在马上,愣愣地问。
一名哨兵虎着脸道:&ldo;不咋,只是问一问,是商轿还是官轿,轿里的人姓甚名谁?&rdo;
曾国藩听着声音颇熟,就掀起轿帘往外观看,这一望倒望出他一团怒火来。
他在轿里大吼一声:&ldo;大胆兵庇张保,你竟敢擅自设卡拦截本学差,意欲何为?
‐‐你不要命了吗?&rdo;
那张保抬头一看,不禁大喜过望,回头对另一个人道:&ldo;快去喊弟兄们,这人就是冒充钦差端了兄弟饭碗的人!&rdo;
那哨兵得令一般回身就向营房跑,进了营房不一刻,便领出三十几个舞刀弄枪的绿营兵来,咋咋呼呼扑过来。
曾国藩等人霎时便被团团围住。
肃顺和台庄不知就里,赶紧飞身下马,两个人抽出腰刀,一左一右紧紧护住轿子,惟恐伤了曾国藩。
肃顺大声喝道:&ldo;大胆的狂徒,本侍卫在此,看那个敢动曾大人!&rdo;
台庄武艺虽差些,这时也叫道:&ldo;不要命的只管上来!&rdo;
张保分开众人,凶神恶煞般扑过来,气焰嚣张地大叫:&ldo;杀你们这几个鸟人,就跟张爷在开封地面踩死几只烂蚂蚁一样。‐‐弟兄们,给我打!打出人命由张爷顶着!&rdo;
一句话,把个肃顺气得一蹦老高。他先把腰刀冲着日光晃了晃,趁大家看刀光的时候,跟着就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张保的腿关节上,口里随后骂一句:&ldo;让你尝尝大内的拳脚!&rdo;
张保冷不防遭此一脚,更没想到肃顺出手这么快,疼得他大叫一声,晃了三晃,仰面倒了下去。
肃顺这一手,让众兵丁大开眼界;骚动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
这时,过来两个人来扶张保,哪知非但没有扶起来,那张保倒越发杀猪挨刀一般地呼天抢地起来。显然,张保的腿是被踢断了。
有人已急惶惶去营房搬救兵了。
一会儿,一名军官模样的人带着三十几名戈什哈气势汹汹地奔出营房。
曾国藩定睛一看,见来人着三品顶戴,孔雀补服,显然是名游击。‐‐五十五六的样子,腆着个大肚皮,肥头肥脑,一看就知是个花天酒地惯了的人。
有人抢着向走来的游击喊道:&ldo;大人,可不得了了!‐‐张爷的腿被踢断了!&rdo;
那游击径直走过来,用眼看了看正叫唤的张保,忽然把手一挥道:&ldo;敢在开封地面撒野,胆量真够大的!‐‐传令下去,不管是商是民,把他们统通弄到营房捆起来,轿子一发砸烂!‐‐等爷爷喝足酒,先把他们脚筋斩断,再慢慢地消遣。
‐‐总要给英大人一个交代!&rdo;
游击是从三品武官,说话的口气自然大,何况这个营房的最高长官就是他;虽然游击的上面还有参将、副将、总兵、提督乃至巡抚(河南因是小省只设巡抚未设总督),但这些官员大都住在城里,非会操不到营房。
肃顺尽管职务不高,但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人,场面见得大,接触的官员也大,他可不管什么游击不游击,此时此刻眼里只有曾国藩,因为这是皇上交给他的任务,不敢有丝毫差错。
肃顺先向台庄招呼一声&ldo;护住曾大人&rdo;,便猛一提气,一个筋斗竟翻过人群,轻轻落在那游击的身边。‐‐好个肃顺,右手把那游击往怀里一拉,左脚跟着飞出,嘴里喝道:&ldo;大内四品带刀侍卫肃顺在此,你小子给我跪下吧!&rdo;话音刚落,游击便扑通一声被踢跪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