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吃惊道:&ldo;照嫂嫂这等讲来,大哥莫不是那狗知府害的吧?&rdo;
荷香摇摇头:&ldo;这个倒不是,也是你大哥命薄,一见大笔银子就要到手,高兴出来的。他每天都是吃上一二百口就上床歇了的,哪知那天他高兴,连吃了五百多口还嫌不足,又连吃了三碗膏子水。还说,凭空里又多了上百万两的银子,别说五百口,就是一天吃它上千口,也吃不败呢!你说,这不是硬挣着头皮往死里奔吗?劝都劝不住!&rdo;
一句话,又说出荷香的泪来。
管家这时进来禀告,说张捕头请的和尚到了,请太太示下。
万太太急道:&ldo;好个不知趣的狗才,奴家与二叔说几句家里话,你就一遍遍地催!‐‐该做什么还要我手把手教你不成?&rdo;
管家被训得诺诺连声,倒退出门去。
至此,曾国藩已确定,李纯刚确是冤枉的。所谓三法司会审,也必是那知府和督、抚合谋,预先打通关节,把这案子弄成钦定的铁案。钦定的案子,任你有天大的能耐也是翻不过来的,皇上能自己推翻自己吗?‐‐其实,道光和乾隆的区别也恰恰在于道光是个敢于推翻自己的皇上,而乾隆则是个永远正确的主儿。
曾国藩正要告辞,这时一个家奴慌慌张张跑进来,先望一望曾国藩,没有讲话。
显然有所顾忌。
第36节粉身碎骨也值得
荷香急忙说:&ldo;这是自家二叔,你鬼鬼祟祟干什么!&rdo;
家奴这才垂手回道:&ldo;回太太的话,王刑名刚才打发人来,说屠户苟二麻子夜里自家吊死在堂屋里,是他老婆报的案。&rdo;
曾国藩的心扑通一跳,暗道:&ldo;这知府好精细,把这个关键的人物干掉,这案子就是想翻,怕也翻不过来了。
荷香道:&ldo;那老苟死不死咋的,你又急哪门子!‐‐快打发两个人去客栈,把二叔的行李搬过来,哪有放着偌大的一处宅子闲着,让自家二叔住在外面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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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奴答应一声是,正要动身,曾国藩赶紧起身:&ldo;不用嫂嫂费心了,小弟住在客栈里倒也随便。明儿我再来。不知大哥几时起灵?&rdo;
荷香怏怏道:&ldo;就明儿吧,奴家也算对得起你大哥了。&rdo;
&ldo;好,&rdo;曾国藩一抱拳,&ldo;小弟先和小顺子回客栈,明儿一早再来侍候吧。&rdo;
荷香道:&ldo;二叔可早些来,奴家还有一些事情要和二叔商量。&rdo;
曾国藩答应一声晓得,就推门走了出来。到了客厅,见那肃顺正在打盹,就咳了一声,又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才走出去。
院子里,二十几个和尚正围坐灵前,一片的诵经声,为那万典史的亡灵超度。衙役已不见一个,只有几个管家模样的人里里外外忙着。婆子、丫环都没精打采地各处站着。
回到客栈,曾国藩先把情况给肃顺讲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上一说,肃顺却笑道:&ldo;如果真像万家太太说的那样,这案子倒简单了。卑职从管家的口中听到的却是另外的一番话。&rdo;
曾国藩一愣,急忙追问下文。
肃顺则先让店家沏了壶大叶茶端上来,又关上房门,这才讲道:&ldo;大人,卑职考你一考,你可知道保定府总兵是那一位?&rdo;
曾国藩想也没想便答:&ldo;不是安格安军门吗?&rdo;
肃顺先给曾国藩斟上一杯茶,自己又满上一杯,品上一口,才道:&ldo;就是这位靠着祖上的军功而做到总兵位置的安大人,胡闹已不是一次两次了,卑职在京里总能听到这位安军门的新闻。‐‐胡闹啊!&rdo;
曾国藩问:&ldo;这位军门这样胡闹,提督怎么不加以约束呢?‐‐制军呢?&rdo;
肃顺道:&ldo;这位安大人名儿上是个总兵,可实际是直隶的太上皇呢?‐‐安大人的泰山,可是咱大清的郡王爷呀!‐‐至于是哪位郡王爷卑职就不讲了。‐‐出京的时候,卑职就想,能作出这等通天大案的人,不要说一个小小的知府不敢,就是直隶总督,也要三思而后行啊!曾大人,卑职也是在旗的人,也是靠祖上的军功而走进皇宫大院的。卑职今天说句旗人不愿听的话,这大清的江山,早晚要葬送在这帮自家人的手里啊!&rdo;
曾国藩站起来踱到门边把门推开,探头向外望了望,确信无人后,才关上门,道:&ldo;肃侍卫,事关江山社稷,没有证据,不可乱说呀!&rdo;
肃顺一笑:&ldo;大人的举动真是好笑!‐‐我在旗的人尚且不怕,你一个书生又怕什么呢?&rdo;
曾国藩道:&ldo;肃侍卫误会了在下的意思。在下出身卑微,受皇家隆恩,官至四品,在下无一日不盼我大清昌盛。在旗也好,不在旗也好,谁不是我大清子民呢?
‐‐尤其像安军门这样的人,皇上的江山不就和他的江山一样吗?‐‐哪能不仅不爱护,反倒糟踏呢?肃侍卫敢讲郡王爷的话,在下可不敢呢。&rdo;
肃顺笑一笑:&ldo;看把大人吓的!‐‐卑职还是讲那安总兵吧。听那万府的管家私下讲,直隶的大小官员惹不到安大人头上便罢,只要安大人瞧谁不顺眼了,那官员倒霉的日子也就到了。所以到直隶署缺的文武官员,先要拜的既不是上司,也不是制军,倒是这位总兵大人。尽管没有人跟卑职讲李纯刚这件案子,依卑职看来,也必是那安军门所为。大人看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