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帝道:&ldo;曾国藩哪,山东的事办得不错。广西闹匪事,朕已让和春去了。当此匪乱之秋,像和春这样的人,朕不忍心重责。皇上无福民遭难哪,朕没福,让天下百姓都跟着吃苦了!&rdo;
曾国藩忙道:&ldo;天灾原非人力所为。皇上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子,天下百姓已是感激涕零了!皇上如此自责,臣等如何心安!&rdo;
道光帝没有再说话,许久,摆了摆手。
曾国藩悄悄退出去。
回到府邸,正巧李鸿章来访。从李鸿章的口中得知,梅曾亮已放了外任,邵懿辰也离开了京师丁艰,国子监学正刘传莹已告病假,皇上赏其回籍养病。
曾国藩眼见身边的朋友愈来愈少,心中不仅一阵难受。
当夜,他留李鸿章吃了顿豆腐,便拿出黄亮亲拓的文天祥的《曹州将军庙记》,和李鸿章两个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赏玩起来。曾国藩边看边向李鸿章讲解,兴致颇高。
很晚,李鸿章才回会馆歇息。
第二天早饭后,曾国藩刚要乘轿上朝,一封讣告帖子却送了过来。曾国藩心头一跳,忐忑着接手一看,两眼不自觉地便流下泪来:刚刚四十岁的刘传莹没了!
刘传莹虽只是个国子监正八品学正,但在大清却是一等一的怪才。他的专长是绘制地图,能够把一省的山川河流一都一甲的位置准确地绘出来。刘传莹不辞辛劳,足迹遍布千山万水,十六行省的地图,有十省出自他手,直至累到吐血走不得路才止。刘传莹是道光十九年中的举人,转年即入国子监任学正专攻地理测绘,直到现在,是个天下闻名的怪杰。当时,像刘传莹这样精于测绘的人还十分缺少。曾国藩痛惜刘传莹自在情理之中。
当晚,曾国藩在府里设灵位祭奠刘传莹,又连夜派了一名戈什哈,携了亲笔题写的挽幛,去刘传莹家乡吊丧。同时又给刘传莹的家人写了一封信,询问一下刘学正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戈什哈收拾齐整,临出门,忽然又被曾国藩叫住,让唐轩支了一百两银子送给刘传莹的遗属。曾国藩知道刘传莹一直清贫度日,没有什么积蓄,刘家的丧事肯定办得挺难。
戈什哈吊丧归来,带回来一大包刘传莹所作的手稿和刘传莹生前写给曾国藩的亲笔信。
曾国藩一边叹息,一边读这封信。读着读着,曾国藩的泪便流出来。
刘传莹离京时,曾国藩正在山东查赈,但刘传莹自知自己将一去不返。长年勘察地形绘制图册,把刘传莹累出了咳血症;熬夜写作,又让他休息不好。他希望曾国藩能把他的手稿
刊刻出来,也算是自己对后人的一个交代。信的结尾,希望曾国藩能为自己作个墓志铭。
曾国藩把信放过一边,拿过纸笔,略一沉吟,便写将起来;百十字的墓志铭,几乎一挥而就。第二天一早,曾国藩又拿过墓志铭看了看,见无甚改动,便打发戈什哈起程,将墓志铭给刘传莹的家人送过去。
戈什哈走后,曾国藩开始整理刘传莹的遗作。
刘传莹因长年在各省奔波,加之进身晚死得又早,所留的文字不多,能够刊刻行世的更少。曾国藩用了十几个夜晚,才为他整理出五万余字,其中还包括一万余字的日记、杂抄。
曾国藩于一日午后,把刘传莹生前的好友逐个请到,摆上整理出的文稿,又拿出刘传莹的遗信。大家知道曾国藩的意思,是想凑些银子来刊刻刘传莹的遗著。于是不待曾国藩发话,便每人认捐了一点,凑成一百三十两,曾国藩又拿出七十两凑个整数。
转日,曾国藩利用办差的午歇时间,拿上刘传莹的文稿和二百两银子,在京城找了家做工比较精细的刻字行,拟将刘的遗作刊刻五百部行世。
‐‐胜达达骂我是满人的一条狗。他太小看我了,我怎么能做满人的狗呢,我是要做大清国的狗啊!
是年岁尾,又是礼部对各省各地的县学、书院考核优劣的时候。县学是朝廷开设的,一般一县必有一座县学。县学是全县秀才学习的场所,县学的教谕等师长,均由朝廷委派,吃的是皇粮,拿的是俸禄。书院则不同了。书院大多是各地督抚或当地乡绅自行创办的,山长和教谕等师长均聘自各地的名流或下野的两榜出身的官员。这些师长不拿国家的俸禄,由书院供给;而书院则从求学者的身上收取。
对书院的考核,礼部比较放松,说穿了,就是走马观花,象征性地看一看便算结束。礼部考核的重点则在县学上。县学是官学,是国家昌盛的根苗,县学教学的优劣,直接关乎国家的命脉。
曾国藩把礼部派往各省的官员逐一列出,考核的事项也附在后面,便呈进宫去,待皇上御准后,才可离京。
曾国藩给自己定的省份是福建、江西两省。这两个省路途比较遥远,又比较穷,以往派充的核查官均指派翰林院的检讨担任,郎中以上的大员是绝不去的。这就造成这两省的县学质量整体下降、进士考取率也最低的局面。曾国藩于是决定今年亲自去。
当晚,道光皇帝召见曾国藩。
礼毕,道光帝问:&ldo;顺、奉二府怎么没有列进来呀?&rdo;
曾国藩回答:&ldo;回皇上话,顺、奉二府的县学不归礼部核查,由宗人府管理。&rdo;
&ldo;以往也这样吗?&rdo;道光帝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