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也就只有你这傻孩子,先前从来不跟人置气,把啥委屈都吞到自己的肚子里咽下。所以我觉得你现在这样挺好,最起码不会让那些黑心肝的再欺负你了。”
姚志远对这位队长大爷的话深表赞同。但是他想要得到的可不是这样一番回答。
“所以我还是有病了。”
他扁扁嘴,“您能不能告诉我,我犯病的时候到底啥样?会不会控制不住对别人的伤害?会不会癫狂到把人打死啊?”
李有才愣了愣,“……。”
他虽然不知道远娃子的病会不会癫狂到把人打死,但是对方一旦犯起病来,确实要没个人拉的话是停不下来的。
姚志远的眼圈悄悄红了起来,“我这以后可咋办啊,叔,我以后还怎么上工,我真的害怕……”
他抡起拳头朝拖拉机车板上锤。当然,势头大、力气小,虽然把板子锤的梆梆作响,但是手其实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配以‘哀己不争、怒己不幸’的表情,充分将他内心的矛盾表现了出来!
李有才被他的这番举动给彻底搞懵了,“害怕啥?”
“害怕我万一在田垄上发起疯来,手头上没拿农具还好说,要是拿着铁锹铁杵,到时候万一不小心伤到了村里人,这可咋办啊?芬芳跟志远不能没有我,我不能去坐牢的,但我这病……。”姚志远抬头红着眼道。
李军才静立在一旁多时,话至此处,他忽然插嘴道:“我听说精神病犯案是不需要坐牢的。”
李有才回头给他一脚,“你滚犊子吧!”
话毕,他沉吟片刻,“远娃子,你先回去歇着,现在腿还没好利索,暂时先不用操心上工的事。趁着这段时间,我好好合计合计,看到时候是想办法给你调一个岗位,还是给你安排几个发病时能钳制住你的组员。”
姚志远抹了一把眼泪,“队长爷爷,这不能够吧,单独为我调岗,这对其他同志是不公平的。”
“有啥不公平?无论做什么工,还不都是在为建设社会主义的添砖加瓦而出力?给你调个岗位又不是不用你做活,只是考虑到老弱病残你现在占了弱跟病,组织觉得你现在不适合原岗位罢了。”
秋日的阳光甚是毒辣,眼见着正午将至,日头越来越大,李有才抹了一把虚汗道:“你腿还没好利量呢,别给热的再溃脓了,赶紧进屋吧。”
农家的大门一般不会落锁。
因为家里头始终都有着人。
搀扶着姚志远从车板上下来,李有才将姚家大门一推,却发现姚家大门从里面被锁的死死的。
连续将门拍的啪啪作响,大概半分钟后,才听里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来了来了,是谁啊?”
俏丽明媚的女声传入耳畔,姚志远大声道:“芳芳,是我,你大哥我回来啦!”
于是跟在生产队长以及许家人身后一同前来看热闹的村民在进到屋中以后,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姚家这小子快要不行了吧。否则这秋高气爽的天气,怎么会面色如此古怪?且额头上还冒出那么多的细密汗珠?
姚志远在将视线从一大堆村民脸上划过一遍后,把目光聚焦到了那站在中间,穿着一身补丁绿军装的中年老头儿身上。
若是脑海中的记忆没有出错,老头名叫李有才。
李有才是否人如其名有着才华,他并不知晓也并不关心,但人家根正苗红,不仅是这下沙村里头的生产大队长,而且还年年先进,在公社管辖范围内那么多大队长之间都能排得上优秀名号。
弄明白这位人物信息后,姚志远咬了咬泛白的唇,掀开被子想要从床上下去,“队长爷爷。”
“欸——欸——。”
连应了两声,李有才制止了姚志远的行为,“躺床上别乱动,你二妹往外跑时,碰到了一起上工的咱大伙,把你的身体情况都给我们说了。你也知道卫生所的老张头住的比较远,等他来的话还得一会儿时间,你可千万别折腾自己了,万一昏倒或者咋地,病上加病可咋办?”
姚志远满脸自责,“都是我不好,我给大家伙添麻烦了。”
看到姚志远的表情,李有才的心微微揪了揪。
姚家的这位二房大孙子一直都是李有才羡慕又心疼的一个存在。
羡慕是因为他家勤于管束的几个孙子各个都调皮捣蛋,而别人家的孙子姚志远,却符合他对子孙一辈的所有期待。
心疼是因为姚志远这孩子实在太懂事了,懂事到甚至在面对他那整天作妖的奶跟啥事都不管的爷时,始终只知应允而不知反抗,从而在其中吃了不少的大亏。
叹了口气,李有才拉了旁边的眼神游移的许老头一把,“添什么麻烦呀添麻烦?!要不是为了救老许家的那倒霉孙子,你的腿至于会成这样吗?”
许老头陪着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知道不至于你们还许多天都不来看人一回?”李有才没好气道:“当天远娃子那伤口啥样你老许不是没有看到,结果给了几个鸡蛋就完事了。”
“这咱也就不说,村里大多是这样办的,但你怎么就没有想到养病养病,病可能会被养好,也可能会被养的更坏啊?人家救了你孙子一命,你就不能多为人家的伤情操操心?没事的时候也不用带啥东西,来探望探望也是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