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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贱民的年关,可此时的他们,竟也心有戚戚焉。
因为刚刚年难过的对联,从贫苦百姓家,挂到大明朝许多京官的家门口了!
京里众多官员的欠俸,平均已经多达全年俸禄的一半以上,有些不受重视的部门,甚至一年多都未发俸禄。
现在已经不是唐朝,官员大多出身富裕之家,也不是宋朝,进士有榜下捉婿,大明官员中出身贫寒的很多,京官的待遇不比地方珍贵,靠着俸禄求存的官员同样很多,这个年过不过得去,就指着广盈库的大门打开了。
结果只能发两斗米十吊铜钱,谁能接受得了?
刚刚还在说风凉话的户部官员,统统闭上了嘴,但还是有人盯向那位瘦削官员:“海笔架,你的本事大家都如雷贯耳,要不然也不能得胡部堂看重,现在这事情怎么办,拿个主意吧!”
瘦削官员好似没有听到话语里的阴阳怪气,将手中的账册整理完毕,平视前方:“开仓吧!”
仓门缓缓开启,库工们赶忙抬着沉重的桉桌,从里面紧挨着摆到门边,以防外面有人强冲进来。
不过外面固然挤满了人头,但终究是有品级的官员,顶多踮着脚,伸着头,倒还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
那一双双炽热的眼神,却让户部官员们纷纷往后缩,将瘦削官员顶在最前。
瘦削官员也不惧,望向排在第一的领俸者:“请问哪个衙门供职,尊姓大名?”
来者激动地道:“都察院御史郑泌昌,烦请找找,烦请找找!”
瘦削官员也不用身边的书吏,直接在名册里面抽出一本,翻了几下,就看到郑泌昌的名字,摆在对方面前:“签名!”
郑泌昌飞快接过笔,带着激动的心情,端端正正地写下了“郑泌昌”三个字。
他与何茂才两人,曾为赵文华所用,弹劾鄢懋卿和罗龙文勾结倭寇,但赵文华很快惨死,又拉开了严党的倒台,这两个小角色反倒无人问津,使尽了钱财总算保住官位,前程却也基本断绝。
因此现在的郑泌昌低调做官,是真的很需要朝廷发放的俸禄,他清楚国库空虚,陛下又征调粮草,准备与蒙古开战,所以早早排在第一个,就怕发到后面没有了。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这份激动之情,持续到库工走了过来,将一大一小两个袋子,摆在面前的桉上。
郑泌昌勐然怔住,睁大眼睛,打量了好半晌,才开口问道:“这……这里面都是什么?共有多少钱?”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化作噩梦降临:“两斗米,十吊铜钱。”
“就这些?全在这里了?”
“就这些……全在这里了……”
郑泌昌浑身哆嗦,牙齿都打颤了,终于吼了起来:“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我的欠俸都百两了,这才不到五两银子,我一家九口啊,还有两个仆人,甭说过年,还债都不够!”
紧站在他身后的官员也叫囔起来:“是不是我们低品级的,就这些东西?”
瘦削官员望向他们:“不,今年各部堂官都不发东西……”
“不要跟我们说各部堂官!”
郑泌昌彻底爆发:“堂官们还需要这些东西过年吗?他们既有各省的年敬,又有陛下的恩赏,弄出这个由头来对付我们这些小官!你们户部靠这点东西过年,年关能过吗!
”
“怎么回事?”
“到底发多少啊?”
这一吼,后面的官员都急了,纷纷问了起来,然后有人调头激动地囔囔:“今年就两斗米十吊钱!”
很快,排队的官员们统统炸了锅,无数颗头拥了过来,无数双愤怒的目光从门外刺了进来:“户部也太黑了!”“大明朝的钱,都到哪里去了!”“让阁老出来!让六部堂官出来,给我们一个解释!
”
场面混乱起来。
户部官员连连后退,有的已经想要逃了。
郑泌昌知道,这样除了发泄愤怒,并不能拿到俸禄,想到已经多次登门,说话越来越不客气的债主,把心一横,转过身来,振臂高呼:“诸位听我一言!听我一言!”
“早年有严氏父子,把持朝政,上下其手,贪墨无算,如今那些奸臣的家都被抄了,折合白银有千万之巨,可天下依旧有那么多灾民流民无钱安抚,我们这些当官的欠俸,也依然不能补发,为何如此?为何如此?”
“欠俸我们不争,过不了年也死不了人,但我们要为大明朝的国事争,为天下的百姓争!在这里无用,找内阁去,问问阁老,还管不管大明社稷,管不管两京一十三省的天下苍生!”
这番话有理有据,关键是将闹欠俸一下子抬到国家大义上面,在场的官员多是苦哈哈的清贫之官,不少人骨子里还带着一股热血激昂,被如此一鼓动,顿时高喝道:“兄台说得对!国将不国,何以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