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比银行还有钱。”年轻警察毫不客气,“行啦,别以为我不晓得。我有同学就是当医生的,都已经在市中心买房了。像我们这种才叫正儿八经的苦哈哈呢。哪个不晓得你们开药是有回扣的?”
陶师傅笑了起来:“你这可真是冤枉了,你看看120配的都是什么药?人家药厂都嫌利润低,恨不得不生产了。哪儿来的回扣?”
年轻警察一个劲儿的摇头,显然是不相信。
顾钊叹气:“我30了,博士,别说房子首付,到今天就是房贷也得我爸妈帮忙还。随便你信不信,人都会用脚投票,你看看各个地方的高考状元有几个学医的?除了你们就是我们,谁上班的时候莫名其妙就被人拿着刀子捅?不认识也捅。”
开车的警察嘻嘻哈哈,也不反驳也不点头,反正就是呵呵的态度。
贺勇冒了句:“我听说你们待遇不错啊,平常工资奖金不少,破了案还有额外的奖励。”
“哪个讲的?”老警察立刻否认,“我们这种乡镇警察最苦哈哈的啊,就没过了一天安生日子。哎,前面小心啊,别掉坑里头去。老子实在是推不动了。就算有奖金也是应该的,你也不看看我们多辛苦。”
“我们就不辛苦了吗?”顾钊反驳,“我们难道轻松吗?好,就是说药品回扣的问题。对,我们120不存在,但整个医疗界存在不存在?肯定存在。”
开车的小警察笑了起来:“呀,终于说实话了吧,你们医生还哭穷。”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痛恨药品回扣。我上急诊的时候,被一位啤酒推销员指着鼻子骂了十几分钟,他坚定的相信我给他开的那一盒标价30块钱的药,我起码拿了15块钱的回扣。”
这下子笑的人变成了老警察:“不至于不至于,我们也不傻啊,这种事情都是上头吃肉,再给你们口汤喝。我估摸着5块钱以内。”
顾钊坦荡的很:“好,我们就假设5块钱,但实际上绝对没有,最多一块钱。他骂我的时候,刚好手机响了,他联系的一个分销商,表示18块钱拿的啤酒可以28块钱给对方,最后这酒标价36块钱。他将自己的利润空间挤了下来,比旁人少了两块钱,这样子来吸引分销商多拿货。”
老警察咂嘴:“哎哟,看看人家这个利润空间哦,真是坐着数钱了。”
顾钊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这位推销员自己少赚两块钱,他的下家也就是消费者就可以少掏两块钱。但是这种事情在医院现实吗?
我们假设那个药我拿了5块钱的回扣,我不拿那个药,30块钱的药患者就可以掏25块钱买走吗?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不可能的事。价格标签就已经摆在那儿了,药品的定价也不是医院更不可能是我本人能够决定的。无论医生拿还是不拿这个回扣,药品的价格都不可能改变。
那为什么药价高,你们要把责任推到医生头上呢?事实上现在是零加价,医院30块钱进来的药也要30块钱卖出去,这个销售当中产生的所有支出,包括药房的工作人员的薪酬全部由医院自己承担。
当然你们这么想不是你们的错,因为我们的宣传,我们有关部门的态度就是甩锅,为什么看病贵看病难?因为医生都是白狼,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道德良知最厚颜无耻最见钱眼开的存在。”
年轻警察转了下方向盘,似笑非笑:“唉呀,哪一行没委屈。真干不下去,不干就是了。”
顾钊点点头,正色道:“没错,这话我经常听。因为在你们看来,我们的抱怨都是无病□□故作矫情,真觉得自己干的不如街上卖烤鸭的,那为什么不去卖烤鸭?
首先,有一个成本问题。我从学医到现在多少年?我从本科念到博士再考到主治医生,多长时间?就算我抛弃这些,我切断了这些时间、精力,人生成本的付出,我卖烤鸭是不是要重新支出?无论时间还是金钱。
可以,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转行卖烤鸭去了。医院的医生减少了,没人来了,你们是不是又要抱怨医生没有奉献精神,医生对不起自己发的誓言,毕竟誓言里头只谈奉献不求回报啊。医生居然做不到,可见道德是多么的败坏,人品是多么的低劣。”
年轻警察有些不自在,悻悻道:“唉呦,你跟我们讲这个干嘛?这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叶颂不高兴:“那不是你先说的吗?”
年轻警察赶紧喊停:“好好好,我错了行不?”
叶颂冷笑:“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你不用用这种敷衍哄人的口吻感觉委曲求全一样。”
这下子老警察也不得不开口了:“唉呦,我的天啦,你们正儿八经伶牙俐齿。”
顾钊苦笑:“我们还叫伶牙俐齿?我们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你们有这些想法很正常,因为我们的zf对你们所说的话跟对我们的要求完全不是一回事。它跟你们说医院要救死扶伤,就算病人逃费不交钱,医生也必须得尽心尽力地救助病人。至于这钱谁出?没人说吧,所有人都默认医院自行消化。
医院为什么能自行消化呢?医院有钱啊。对,这不仅是你们的想法,更是zf对我们的要求。自负盈亏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们得想办法自己挣钱啊。一方面要求我们不能拒绝病人,无论病人掏不掏钱,另一方面又要求我们自己想办法生存下去。这种定位是不是既矛盾又分裂?但这就是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