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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2页）

罗靖冷冷看他一眼：&ldo;那也要走。&rdo;该死的工部，分明是有意拖延粮饷，否则他早走七日，路面干硬，此时说不定已经到了边关了。

副将欲言又止。他何尝不知粮饷重要，可是这雨下得越久，前方爆发山洪的可能就愈大，万一运气不好碰上了，别说粮饷，就是人都保不住！

罗靖怒视头上锅底般黑的云层，用力在车厢上砸了一下：&ldo;让兄弟们休整一下吃点干粮，看能不能点起火来？&rdo;

沈墨白坐的那辆车虽然四处漏风，好歹还能挡雨。罗靖上车的时候，他正握着一卷书看得津津有味。罗靖瞥他一眼，翻出发潮的干粮，就着冷水咬了一口：&ldo;你还能读得下书？&rdo;

沈墨白放下书，找出一块干手帕来递给他：&ldo;擦擦雨水，会着凉的。&rdo;

罗靖烦躁地挥开：&ldo;一会还得下去淋！粮饷送不到，命都没了，还怕着凉？&rdo;

沈墨白收回手，想了一想：&ldo;这雨停不了。&rdo;

罗靖更是焦燥：&ldo;我知道得很！这天杀的工部，分明是要把元帅困死在边关！没有粮饷，士兵还打什么仗！边关一破，至少五座城池要落入人手！朝堂上这些人彼此倾轧，只苦了百姓！&rdo;

沈墨白神色微动，低下头，过了一会才轻声道：&ldo;这里附近可有人家？&rdo;

罗靖不知他怎么样会提起这个来，随口道：&ldo;这种地方，哪有什么人家。&rdo;

沈墨白神色中有释然之意，道：&ldo;若是明日天晴，你几日能到边关？&rdo;

罗靖嗤笑一声：&ldo;天晴？这天能晴？&rdo;

沈墨白固执地追问：&ldo;若是天晴，你需几日？&rdo;

罗靖想了想：&ldo;至少要三日晴天，地还得干了才走得快。&rdo;

沈墨白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到行李里翻腾起来。罗靖诧异地看着他翻出一把剪刀和几块布头，道：&ldo;你做什么？&rdo;

沈墨白将一块白布剪出个人形来，又将一块红布剪成衣裙，用针线fèng在白布人形上，随口答道：&ldo;请扫晴娘，换几日晴天。&rdo;

罗靖只觉啼笑皆非。这扫晴娘在江南人家颇有孩童拿来嬉戏，每逢久雨便有人家做出来挂在屋檐之下，只不过是或纸或布的一个人形，手中执帚，取一扫阴云雨过天晴之意，故名扫晴娘。可是这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戏耍之物，看沈墨白神态竟是十分认真，真叫罗靖想骂他儿戏也骂不出口，一时只有呆呆看着。

沈墨白将红布fèng在白布人形上，翻了笔墨出来，在头脸上描画眉眼。虽只是寥寥数笔，却神态宛然。罗靖在旁瞧着，只觉这么几笔画上去，那本来不成样子的东西便是眉目欲动，竟真像是个手执扫帚的女子了。沈墨白绘完眉目，执起一根针在自己食指指尖刺了一下，冒出一滴殷红的血珠，随手向人偶眉间一按，染上一点鲜红，便如生了一颗朱砂痣一般，越发衬得灵动起来。他探出身子，将做好的人偶挂到车厢外去，回身向罗靖道：&ldo;明日天晴了赶快上路，过了三日雨会更大，还会有山洪。&rdo;

罗靖瞪着他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只觉这事荒谬不经，但看沈墨白温润如玉的脸上是全然的郑重之态，那声嗤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好闷头去咬着干粮。沈墨白却像是放下了心事一般，竟执起书又看起来。罗靖心里郁闷，加上劳累数日身体实在疲惫，手里还捏着干粮，倚在车厢壁上便朦胧睡着了。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罗靖猛地惊醒，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件披风，沈墨白已经不在马车里了。罗铮侧耳听听，车外的雨声竟似真是小了许多。他翻身起来向外一看，果然雨已经细如丝线，虽是天色已晚，看不清头顶雨云是否将散，但只这雨线已细，便够他惊讶了。

沈墨白正和七八个军士围坐在火边，在火上烤着湿透的干粮和肉脯，罗靖探出头去，正听见军士们爆发出一片大笑，沈墨白也笑微微的，显然相谈甚欢。罗靖皱了皱眉，跳下车子。有个军士看见了他，连忙站起来笑道：&ldo;将军，雨小得很了，沈先生真是神算，算着明日就是晴天了呢。&rdo;

罗靖看一眼沈墨白，那人只是淡淡微笑，目光并不看他，柔声道：&ldo;天色转晴，明日必定无雨，这也不是什么神算。&rdo;

军士们都笑起来，纷纷道：&ldo;那就是托沈先生的吉言啦！&rdo;

沈墨白微笑不语。火光映在他脸上，略微起了一层胭脂色，细腻润泽，平添妩媚之意。罗靖目光一转，见有几个军士直眉瞪眼地盯着他发呆，突然有些不悦，沉声道：&ldo;既是明日天晴，还不早些休息准备上路？倘天晴了再耽搁日子，不等到边关军需官问罪，我先摘了你们的脑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