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子如今还要学习大学的函授教育,这在枝理子是无法想象的。学那些东西,能有什么利益可图?若是一边炒股一边研究还行,像大学生那样学习不会有什么结果。她恐怕是个怪女人,就像弘治所说,与普通女人不一样。若是学学茶道、清元小调、三弦曲等传统艺术倒是挺有人情味儿的,经济学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只有那种主妇,才会跟坐在那儿的没风趣的男人交往。
说到男人,那位副教授正在频频看表,时时关注着入口处。三点十分了,约定时间过了十分钟。看那男人焦躁不安的样子,一定被信子迷得神魂颠倒。当然,他倾慕的不是普通的姑娘而是有夫之妇,或许这才能勾起男人微妙的贪欲之心。枝理子在大阪的酒吧时,听男客们说过很多风流韵事。在那些低俗的讽喻中,有夫之妇是勾引男人贪心的祸根。或许因为这是一种冒险吧。
浅野副教授慢慢啜饮咖啡,尽量消磨时间等待信子的身影出现。
一点十五分。
枝理子的眼球紧张起来,一位二十七、八岁、身穿淡蓝色套裙的苗条女子出现在门口。枝理子一看便知,这是弘治的妻子。真是难以置信,她竟然与自己心中描绘的形象毫无二致!枝理子至今并不曾见过弘治的妻子。在大阪时也曾对弘治说过,想与夫人见上一面,但被弘治阻止了。
&ldo;没什么可见的,算了吧。&rdo;
&ldo;哎哟,不想让我看?&rdo;噗哧一笑。
&ldo;那种女人,看也白看。&rdo;弘治一脸的不耐烦。
&ldo;我见你夫人又不是要吃醋。哎,找机会让我在远处看看也行,在哪儿都行。你带夫人上街时也行,在外边喝茶时也行。&rdo;
&ldo;真不凑巧,好长时间没带老婆出过门儿了。&rdo;
&ldo;真冷漠。那你夫人不说什么吗?&rdo;
&ldo;什么都不说。&rdo;
枝理子回想着弘治过去说过的话,眼睛随着信子走。她走过自己落座的桌前,轮廓分明的侧脸,先是觉得挺漂亮,但可能因为听过弘治的品评,立刻又觉得那面孔很高傲。
副教授挪开椅子站起,迎接她的到来,满脸的喜气洋洋。两人开始互相问候。看他们彬彬有礼的样子,不像恋人。虽然觉得怪里怪气,转念又想,凡是有教养的男女,在大庭广众下都会变得非常伪善。两人面对面坐下,副教授百般殷勤,唤来茶厅女孩看茶。
枝理子早就用完咖啡又要了果盘,手中使唤着餐叉眼睛却须臾不离那边桌旁的两个人,真是令人心动的场面。他俩接了自己的电话,就在这里相会了,似乎还没察觉那是假传口信。或许是因为常见面的缘故,他们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两人交谈时都是那么和颜悦色。
不一会儿,枝理子的视野中出现了奇妙的画面。弘治的妻子打开提包,将一个小纸包放在餐桌上。她对副教授说了些什么,随即将小纸包推了过去,也许是她赠送给对方的礼品。听不到谈话声,所以不知说话内容。副教授立刻变得十分困窘。
女方居然会向对方赠送礼品,看来弘治的妻子也被那男子深深吸引。虽说如此,可弘治怎么会知道自己妻子的猫腻呢?关于妻子,他在自己面前总是说些索然无味的话语。但既然准确地把握了这种状况,事情似乎并不象他原来说的那样。
不过,在这种场合,枝理子宁愿相信弘治的话。弘治说过,为了跟枝理子结婚,首先要叫妻子无地自容。枝理子现在的观察也是在协助这个计划。不,自己以后要做弘治的妻子了,所以与其说是协助,倒不如说自己已经是核心人物。枝理子从椅子上探出身去,信子好像还在说服副教授,请他收下那件小礼物。
发展到如此地步,这场恋爱可是真够郑重其事的。枝理子越看越觉得滑稽,那般相敬如宾,恋爱还有什么乐趣?身为大户人家,就非得那样拘泥于礼节吗?要不就是为了蒙蔽众人而刻意伪装的?
小纸包仍旧放在餐桌上。
一方是为人师者,一方是为人妻者,所以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这一场滑稽戏或许就是为此而上演的。特别是副教授面子广,桃李满天下,而且年轻人好奇心旺盛,一旦在学校传开可就麻烦了。
枝理子又持续观察信子,感觉格外奇妙。既然她是与自己形同夫妻的男人的妻子,就不能将其当作局外人。她经常向弘治问到信子,逼问得紧了,弘治不得不回答。根据那些只言片语的回答组合起来的形象,与门口出现的信子姿容惊人的一致。再仔细观察,越发觉得信子简直与自己的想象毫厘不差。
真是个温顺的夫人,但多少有些装模作样。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放声大哭,不是那种在人前流露感情的类型。如此看来,弘治移情别恋来找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枝理子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做事也是随心所欲。自己吸引弘治的魅力就是与他妻子相反的性格,察觉到这一点,枝理子多少有些不安。
弘治之所以寻求与妻子相反的性格类型,其实仍是以妻子为核心的。或者说,如果没有眼前与副教授谦恭交谈的女性作为妻子,相反性格的枝理子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不会、不会,哪里会有这种事情?枝理子予以否定。自己已经充分获取弘治的许诺,要与妻子分手。而且为此将自己从大阪叫来,还给自己买了一幢房舍。对他具有吸引力的还是自己,她又回到了原来的看法。
不过,枝理子还是对信子产生了不安情绪。一般来说,女性往往是在看到其他同性的瞬间决出胜负的。或是心生优越感,或是心生自卑感,枝理子以前无论见到什么样的女子都绝无自卑感。在酒吧工作如此,在以前的少女时代也是同样心态。
然而,在观察信子的过程中,她却隐约地感到自己会输掉这场游戏。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不是容貌和身段的问题,这方面自己与信子条件完全相反。也不是美或不美的问题,是双方的美的本质迥然不同。于是,她感到心安理得。如果说她看到信子时感到某种不自信,或许就是因为信子特有的氛围。当然,两者性格迥异。那倒也没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被对方的温婉娴淑所吸引。
被对方吸引就意味着自己的失败。原先认为对方过分装腔作势,但此时却又觉得那是对方与生俱来的气质。说不太清楚,那种氛围可能就是常说的教养或涵养吧!枝理子不愿输给对方,被对方吸引真是岂有此理。自己与对方处于同一起跑线的,只是性格不同这一点。弘治感到妻子太难相处便来找枝理子,这不能单纯地解释为放松身心。弘治从骨子里追求枝理子,她情愿这样解释。
枝理子持续观察两人的表现,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现象。副教授倒显得畏畏缩缩,信子似乎占了某种上风,浅野这位学者的面孔甚至发红了。当然,这是从远处看,并不确切,但的确有这种感觉。那个小盒子到底引发了什么纠葛?
弘治只委托自己两头打电话将他俩约出来,然后观察会面现场,却没提小盒子的事情,看来问题就出在餐桌上的小盒子。那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枝理子认为,弘治是在知晓其中奥秘后才实施行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