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平身上全是汗,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二丫不好给他换,就用布巾给他擦:&ldo;前两日先生照顾我,如今我好了,先生却病倒了,这可怎么办呢。&rdo;
发了这么多汗,洛平高热却未退去,摸上去仍是滚烫一片。起先还能有些意识,能说两句宽慰的话,现在已连话也说不完整了,说出来的都是胡话,二丫一句也听不懂。
二丫知道,外头的都是坏蛋,只有先生是好人,也知道先生是坏蛋们很看重的人质,若不是先生跟他们谈了条件,自己恐怕早就死无全尸了。
纵然如此,那些山匪却对洛平的病不闻不问,只是吊着他一口气,没死就行了。
眼看着先生越来越虚弱,二丫急得直掉眼泪。
先生昏迷之前跟她说过:&ldo;稍安勿躁,不出两日,定会有人来救。&rdo;
这话说过之后已过去一天半了,二丫心中越发忐忑。谁会来救他们?都说红巾寨杀人不眨眼,连皇帝老儿都不怕,那个沈六武艺又十分了得,若是先生说的人斗不过他怎么办?
她想着想着越发害怕,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日头渐高,从帐顶中央直直照耀下来,印在洛平的眼睑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刺目,洛平的睫毛颤了几下,眼睛竟睁开一条缝。
&ldo;来了……&rdo;他喃喃。
二丫一愣,眼泪汪汪地问:&ldo;先生醒了?什么来了?&rdo;
洛平好似没有听见她的话,还在自语:&ldo;来了……陛下……&rdo;
那铁骑的声音从地面传来,一震又一震,和着他的心跳,砰砰作响。
此时周棠和章将军率领五百骑兵,出城直奔炮子山洼地。
营地中的数十个红巾匪见到这阵仗,当场吓得腿软,没能反抗几下便弃营投降了。
周棠找到洛平时,吓得倒抽一口气,没理会旁边的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颤着双臂把洛平抱起来,轻轻唤道:&ldo;小夫子?怎么这样烫……小夫子你醒醒啊,小棠来了……&rdo;
洛平烧得糊涂,勉力睁眼,看见周棠俊逸的面容,笑得极温柔:&ldo;陛下……&rdo;
周棠一愣。
&ldo;陛下荣归……咳,百姓点在秦水中的河灯……你可看见了?&rdo;
明知是小夫子烧得神志不清在说胡话,周棠却忽然感到胸腔中一阵揪痛,不由得顺着他的话答应:&ldo;嗯,我看见了。&rdo;
……
&ldo;一、二……二十一、二十二……二十六、二十七。二十七。&rdo;周棠带他离开营帐,走一路,洛平数着数。
周棠莞尔:&ldo;在数我的步子?二十七步,后面怎么不数了?&rdo;
洛平摇了摇头:&ldo;第二十七盏。&rdo;
&ldo;第二十七盏?什么?河灯?它怎么了?&rdo;
周棠怀抱着他上马,紧紧揽在自己襟前,与他边说话边前行。两人呼吸交错,颠簸中洛平仰头看他:&ldo;陛下……&rdo;
洛平的眸光中像是盈了一层水,半点不似平时严肃拘谨的模样,直把周棠看得心猿意马,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ldo;小夫子?&rdo;
这声小夫子倒是把洛平喊回魂了,他怔了怔,闭上眼,不再言语。
沈六拿了洛平的令牌作信物,正在护送赈灾物资的车队前耀武扬威,叫嚷着让越王出来,掂量掂量用多少银子换他恩师的性命。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声称要誓死为百姓护送物资的越王,竟不在车队之中。
沈六一愣,心中隐隐发现不妥。越王身边虽是精锐,但人数不多,即使全都用来保护车队,也不及他手下一半山匪,可现在他的精锐在这里,人却不在,这是何意?
不待他细想,另一头窜出的南山匪立即引走了他的注意力。他早料到南山匪会来,当即进入备战状态。在他眼里,越王的精锐是小事,南山匪才是最难对付的。
虽然同是匪类,但红巾寨和南山匪之间的积怨甚至比跟官府之间还要多。沈六留了四分之一的手下驻守营地看管人质,带来的人中,他用大半对付红巾寨,剩下的小半去抢灾银。
拼杀声不绝于耳,三方皆在混战。
方晋一心对付沈六,甫一交手,他便知道此人绝非山野莽夫。那一手钢刀舞得滴水不漏,且刚中带柔,刀势绵延不绝,路数不像是大承人惯用的,倒有些西昭的诡谲莫测之风。
两人缠斗之时,廷廷在车队旁砍翻了数个红巾匪,他不管那些银钱,只专心杀匪,杀一个赚一个,不像是南山匪那一边的,倒像是车队的镖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