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他在卖猪人那里见到罗青青的第一眼,这狗东西的眼睛就粘在了她身上,妹子长妹子短地绕着罗青青团团转。
罗青青选好了两只猪崽儿放到箩筐里背在身上,一句话茬都没接他的,转身走了。
本以为这件事儿到此为止,哪知道第二天这狗东西就找上了门来,找上门来的李春林还带了个脸上长了一颗大痦子的媒婆。
早出晚归的孙平川难得今儿个没出去,他热情洋溢地招待了媒婆跟李春林。
得知媒婆上门是给罗青青说对象的,大姑娘孙金花脸上的幽怨神情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今年她都十八了,去年春上还有人来说对象,今年是一个都没有,村里跟她同龄的闺女可没剩下几个,就连半老徐娘罗青青都有人上门说亲,自己却无人问津,难道真的要被老娘给连累的老死家中了吗?
媒婆不顾罗青青的黑脸拉住她的手把李春林好一顿夸奖,什么年轻力壮家底殷实,老实能干父母好相处,巴拉巴拉一大堆之后媒婆加重了语气道:“最最重要的是,李春林他没孩子,他前一个婆娘难产,大人小孩都没保住。”
“啧啧啧,多好的人家。”媒婆把嘴吧嗒的山响,脸上的大痦子也跟着抖动:“人家李春林才三十七,比你都小,他家里父母也年轻着呢,还能帮你们干上好几年活,他又没个孩子,成了亲你生个大胖小子,他们家还不都是你当家做主?”
“好是挺好,问题是我不想再找对象了。”罗青青翻了个白眼:“我都四十多了,没几年好活头不说,怕是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还找啥对象啊?不够麻烦的。”
“瞎说!咋能生不出来?”媒婆眼睛瞪得铜铃一样:“你才四十,多少婆娘五十好几了还生孩子呢,那孙子年龄比儿子大的,咱们这儿还少见了?再走一家自己当家做主,不比留在这里受人白眼强的多?”
这媒婆拉着屁股底下的凳子挪到罗青青身边坐下,压低了嗓门跟她说悄悄话儿:“你那儿子、媳妇儿年纪跟你也没差多少,等到你老了,家里三个老人,你说人家孩子会照顾谁?”
“哦,放着自己亲爹妈不孝敬,孝敬你一个后奶奶?别傻了你,大姐告诉你,没这美事儿!听老大姐一句劝,还是赶紧再找一家才是正经打算。”
“你说的这道理我都懂,不过我就是不想找了。”罗青青笑眯眯地看着她:“嫁人这种事儿呀,全是看命,成了亲日子过得好不好,全看是不是命好找了个好男人,我运气一向不咋地,还是不赌这一步了,靠自己挺好的。”
媒婆还不死心,反反复复地鼓吹结婚多好多好,李春林又是多么多么踏实肯干,奈何罗青青郎心如铁,任她妾意绵绵,罗青青丝毫不为之所动,眼看这单谢媒礼是拿不到了,媒婆沮丧得大痦子都瘪了一圈。
送走了这俩不请自来的讨厌鬼,罗青青以为这事儿就此结束了,谁成想竟然还有后续呢?
这一过完年,农时就开始了,村民们都在生产队长孙富贵的分配下开始上工干活,妇女多半都是锄地,把麦子地里刚露出头来的杂草给锄掉,顺带给被积雪压了一冬的麦子松松土。
男人干的活儿就比较脏累了,生产队的牲口棚外边儿堆了一溜儿的大肥堆,拿平底板车把捂了一冬天的肥料拉到田里,再均匀地撒到麦地里。
空旷的田野稀稀拉拉洒上了人,刚返青的小麦将将能盖住脚背,罗青青半弯着腰拿锄头飞快地锄着脚下的土地。
这些活儿对她来说一点儿难度都没有,原主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这二十多年来她经常都是背着孩子干活儿的,有她的记忆在,罗青青稍微一练习就能做得很好。
不知不觉锄了好几垄地,远处响起了哨子声,休息时间到了,跟罗青青一起锄地的几个妇女都放下锄头,拿起地头的竹篮开始翻捡刚刚被锄掉的杂草,她们要把里面的野菜捡出来带回家去。
冬天刚刚过去,自留地里的菜种子才洒下,家里储存的萝卜白菜也吃得差不多了,这些才露出头的嫩野菜正是好吃的时候,勤劳的主妇当然不会放过它们。
罗青青也在仔细地分拣野菜,在这种比较封闭的社会环境中,不管干什么都得随大流,只要个人的行为稍微异于常人,那就容易成为别人言语讨伐的对象,为了不惹来风言风语,罗青青很注重这些细节。
正当罗青青干的起劲儿的时候,一个人站到了她跟前,罗青青抬头一看,李春林!这狗东西来干什么?
李春林打扮的齐齐整整,军绿色的裤子,藏蓝色的中山装上衣,头发上还抹了桂花油抿的光光滑滑,往那儿一站,用这时代的审美看来,还真能说得上一声人才出众。
只可惜这份出众被他裤腿儿膝盖上颜色不同的俩大补丁和油腻腻的眼神给破坏了整体效果,看着他那黏糊糊的眼神罗青青就想打人。
这家伙的眼睛跟长了钩子一样,罗青青强烈怀疑他能用意念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
李春林笑得见牙不见眼:“罗家妹子,忙着呢?”
“你那俩眼眶里装的是玻璃珠吗?”罗青青一点儿好脸色都不给他:“看不出来上工呢?”
“那我帮你干活。”李春林伸手就去拿罗青青放在一边儿的锄头。
“用不着。”罗青青抢先一步把锄头提在手里:“我都给你说的清清楚楚了,你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想找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