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又不是叶隋琛的什么人,给他这些做什么?和叶隋琛有关系的男男女女那么多,叶隋琛不见得稀罕自己给他打电话。
谁知竟然真能派上用场。想到这里,方嫌雪换了个思路,改打叶隋琛房间的座机。
头两边没人接,后来终于有人接了。那声音有些虚弱,但还能听出来是叶隋琛,是有气无力的一声:“喂?”
“琛哥。”方嫌雪轻轻喊了声,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方嫌雪?你给我打……咳咳咳……打电话做什么……咳咳咳。”叶隋琛那边传来急促的咳嗽,半天都缓不过劲来。
“琛哥,你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方嫌雪有点紧张。
“我在咳招待所啊,我还能去哪儿。有点小感冒,没事儿……”叶隋琛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很轻松寻常。
方嫌雪略微放下了点心,却还是有点担心叶隋琛的病情,只说了句:“嗯,先挂了,等我。”
叶隋琛烧得糊涂,迷糊中接了个电话,好像听到方嫌雪说要他等他什么的。
他没精力多想,挂了电话上|床接着躺着,再醒过来只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又做了个梦。他仰面看着天花板,有点奇怪:怎么这栋楼几天都没声音了。
其实这里隔音效果不太好,平常楼上的人洗衣服冲水的声音都能听见,这几天却没听见过了。
但他无法细想,很快就又昏迷了过去,不省人事了。
方嫌雪和叶隋琛通完电话,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这车虽然是辆黑车,但司机除了开价高,别的方面都很好。开车稳当,也没把他们拉到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最重要的是熟门熟路,没多坐久就开到了山脚下。
乘客们在半路都陆陆续续地下了车,最后就留了个方嫌雪在车上。
车沿着山路行驶,路边的河流哗啦啦地流淌,水流夹杂着泥沙的颜色,浑浊浓稠,是江南里乍现的黄河。桥柱子被巨大的冲击力冲断,桥面部分坍塌下去,有种断壁残垣的萧索。
本应该是小桥流水的秀丽景致,现在却被暴雨摧毁,变得破败不堪。
方嫌雪正看着桥,前面的山石突然倾泻下来,天崩地裂般,其速度之快,和工程爆破的场面差不多。路边的行人和清洁工见状下意识往他们这边躲,生怕被压在里面。
坐在前面的司机从玻璃窗里看到这场面,受到的震撼远超过后座的方嫌雪,忙道:“不能再往前去了,你是在这里下还是怎么样?这路肯定走不成了。”
说了半天都没听到回应,他扭头一看,后面的座位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方嫌雪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
方嫌雪沿着山路往前,车不能过,只好找能容人通过的小路。望着漫山遍野的狼藉,他有种活人走死路的感觉。
他一步一步地循着导航走,每一步都陷在泥地里。
路途遇到个中年男人,看到他忙挥手把他往山下赶:“哪里来的,快回去快回去,前面塌了,别走了。”
方嫌雪道:“大伯,我去镇招待所找个人。”
“哪儿还有什么人,前几天政府的把山上的人都疏导下去了,现在山上没人了。你看这水淹得,都到屋顶了。”
大伯的话让方嫌雪浑身从脚冷到头顶,他顺着大伯的手指转头往下望去,果不其然,那水都快和人家平房的屋顶平齐了。
山上的人被疏散了,那叶隋琛怎么还在上面?
他大脑麻痹地往下走,等离开大伯的视线范围,重新找了一条路,沿着山路狂奔了起来。
这时雨又大了起来,雨滴被狂风吹得直往方嫌雪面上扑,巨大的气压和密集的雨水让他呼吸不过来,有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枯枝烂叶、沙石、塑料袋被吹得满天飞,砸到方嫌雪身上和脸上,让他睁不开眼。
地上是滑腻腻的青苔和泥土,还有盘虬着的粗壮的树根,他不留神间被绊倒了好几次,整个人跌到脏水里,白衬衫都变成泥土色。
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叶隋琛还在山坳里,山体随时会垮下来,雨水也可能会漫过屋顶,他必须把叶隋琛带出来!
他撑着泥地站了起来,逆着风连滚带爬地行进,同时不忘拿着手上的水和吃的——万一叶隋琛渴了饿了?
一想到叶隋琛插着腰,骂骂咧咧地吐槽自己四处找不到水源和吃时的急躁表情,他不禁苦中作乐地轻笑了一下。
不知道走了几个小时,天渐渐黑了。由于下雨,天空中看不到星,更不见月。
方嫌雪好不容易看到那个风中残烛一般的招待所招牌,腿肚子都在不自觉打战。
“琛哥!”他趟着及膝的水,推开一楼的玻璃门进去。大厅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漂在水里,还有从外面冲进去的树枝树叶。
人已经走光了,整栋楼空荡荡的,喊人有回音。幸好楼上并没有被淹住,方嫌雪顺着楼梯爬,越往上越干燥。
他不厌其烦地把每个房间的门打开查看,从二楼到四楼,近五十个房间全部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叶隋琛的人影。
最后,他来到了五楼顶头的那个房间外。
叶隋琛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的,整个人像在火坑里躺着,突然听到外面砰砰有人砸门的声音,却没有力气翻身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