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间只知晓面前人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他艰难道:“你……你是……”
身上的伤还没缓过来,季子旺朦胧间说了这么一句,又像是忽然忆起昏迷前的事情,挣扎着撑起身子,环视一周,悲鸣一声,翻身而起,直直冲向其中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哭嚎道:“娘!娘!你别吓我啊,别吓我啊!”
从对方裙角金钱纹认出是隐圣谷风长老,也就是季子旺生母,张曦压了压斗笠,不知如何去安慰,思忱片刻,也只能道出声:“节哀。”
节哀?
短短两个字,仿佛刺激到了丧母的季子旺,他赤红一双眼,猛地回过头,带着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恨,咬牙切齿道:“节哀?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没有被人背叛,你又没有被同门追杀,你的亲人也没有死在面前,简简单单两个字,真是说得可真是轻巧!”
…………
若说被人背叛,若说被人追杀,张曦所经历的苦难,比眼前人怕是要沉重许多。但他也明白,同样都是苦痛,多一分无有安慰,少一分也不会好受,又何必去比较孰重孰轻?
再者说来,自己那般悲惨的遭遇,讲出来,也不过徒惹伤心罢了。
这般想着,张曦并未接话,只压了压斗笠,转过身,打算离开。
但就在这时,被季子旺抱着的风长老无力垂下的指尖忽然一动,灵牢化锁,直直向张曦背影袭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题西林壁》苏轼
第84章叮铃洞泉
张曦何等修为,在身后风声接近时便敏锐地躲开,没想到地上血迹却是早已画好的灵阵,此时在灵力催动下连成一片,化作光牢,直接就将他束缚其中!
既明看到这一幕,张嘴就要喊,却未想旁边状似已经死去的人又仿佛得到指令,纷纷恢复呼吸,站了成阵势,灵符化锁,将他定住,半点动弹不得!
面对这种变故,张曦经历许多,已不感到意外,只是没想到季子旺这般天真之人,竟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但转念一想,天真便意味着容易被利用,沦落到这般地步,他着实不该惊讶。
背脊挺直,并指为剑,张曦面色不改,立于牢中,并不担心自身安危,只是淡淡道:“不杀我,是想活捉?身为正道人士,使这般偷袭的伎俩,不觉龌龊么?”
“你这个冒充狄大侠的假货竟然还有脸说话!”现在整个江湖都已传遍,有偃甲冒充狄三先四处作恶,器鉴时险些害得正主被断掉经脉,一想到自己偶像竟遭此污蔑,季子旺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看着牢中偃甲,咬牙切齿道:“要不是娘拦着,我刚刚就要拆了你!”
…………
“真相如何,你娘比你清楚。”若换到几天前,张曦必不会将自己心上伤疤公之于众,但此刻他已看开,清者自清,不需再畏畏缩缩,只冷声道:“当初我救你出悬湖森林,与你约定下次见面定把酒言欢,没想到你不仅忘得干净,反来恩将仇报,当真可笑。”
“救我的人是狄大侠!不是你!你偷了狄大侠的记忆就算了,还敢用此要挟我!”季子旺瞪大一双眼睛,想到旁人说的这个偃甲有狄大侠所有记忆,专门骗人为乐,更生气了,手上一对金镯撞得叮当作响,激动道:“狄大侠才不会故意焚毁珍宝楼!别想骗我了,你这个冒牌货!”
信也罢,不信也罢,虽说遗憾,但这误会已不会伤及张曦。
见说不通,他也懒得解释,徒手按在光制囚牢的边缘,手中运灵,用力一捏,便将牢笼粉碎,踏出一步,便要离开。
虽没料到这个灵牢连阻拦都阻拦不住他,但见对方所行似是自己的方向,抓住既明之人也反应极快地将人质挡在身前,两手灵针一闪,随着口中灵诀全部扎入既明浑身经络之中,疼得他直接惨叫了出来,眼泪立刻溢满眼眶!
既明!
张曦原本尙算平和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虽然之前他多次想要将这个累赘甩下,多次觉得没有既明的生活会更好,但到了对方遇险之时,他才忽然明白,原来不知不觉中,既明已成了自己的依托,已成了对自己而言十分重要之人,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
风长老看对方眼色便知这步棋走对了,立刻将手持的伽蓝墨羽对准既明,直视着那个浑身都散发着强烈杀意的偃甲,还未说话,就被对方强大的气势压得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但她好歹久经江湖,即使害怕,一双手仍旧端得稳稳地,嘴上威胁道:“你动一下,我就放出这伽蓝墨羽,让你的好朋友叫都叫不出来,立刻便化作一滩血水!”
“你敢!”
一句化成血水,立刻激怒了张曦,他冷冷地突出这句威胁之语,双眼已成了墨紫色,若炼狱摄人。
伫立睥睨,他的面色沉得吓人,漆黑的发尾在灵力鼓荡中于空中浮动,手中光芒微现,带着满心翻腾的怒火,沉声道:“我本无恶意,也容不得你们这样欺负,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人么!”
风长老知道对方投鼠忌器,这才拖着说废话也不动手,冷笑一声,眼神微动,仿佛在暗示什么。
张曦看出她的意思,但两方多年姻亲,几次欲行出手,却仍放不下心中底线去伤人,只得怒喝道:“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