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车站最近的一家服装专卖店里,售货员裹着毛绒衫缩进懒人沙发,袖子遮住了大半手掌,只露出被冻的有些发红的手指,哆哆嗦嗦把玩着手机。
她大概习惯了店里的冷清,半张脸都埋进衣领里,听见推开门的声音还有些稀奇地掀了掀眼皮。
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身量瘦高,眉眼如画。
神态恹恹之间又透着间或一现的凌厉感,仿若一把半藏于鞘的寒刀。
他应该是被风冻着了,鼻尖有一点红,反而弱化了他不近人情的气势。
售货员如同被领导查岗,下意识扔开手机,站起身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欢迎光临,请问您需要什么?”
“……厚一点的外套。”祈尤又用稍有犹豫的语气添上一句:“上山穿的。”
售货员一边向他展示衣架上的几款外套,一边打量着他身上略显单薄的卫衣,多嘴问道:“请问您上山去做什么呢?”
祈尤干脆地扔出两个字来:“挖坟。”
售货员:“……”
她登时弹簧似的缩回手,笑容甜美得有些狰狞:“您慢慢看,有需要叫我。”
最好别他妈有需要。
祈尤从她匆匆钻进前台的背影收回视线,一声不吭挑了件藏蓝色加绒加厚冲锋衣。
他没有试衣服的习惯,站在镜子前简单比对了下就拎着去结了帐。
“不用包装。现金结账。”
祈尤语气淡淡,握住钱包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时无意带出了两三颗果味硬糖,叮叮当当砸到了地上。
黑猫的动态视力灵敏得有些可怕,它趴在祈尤肩膀上懒洋洋说:“哟,你还随身带着糖?”
也幸亏普通人看不见它,不然估计要被它煞到心脏骤停。
祈尤没理它,神色淡然地蹲下身将几颗糖果拾起来又塞回口袋。
他结过帐,随手将吊牌剪开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出门前先将自己裹成一只笨重却又不失英俊的大粽子晃晃悠悠走出去。
黑猫再次询问说:“你现在要上山吗?”
祈尤往嘴里塞了颗糖块,面不改色点下头:“上。”
“现在就去?”
“嗯。”
他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干脆利落地直接点名去沈沽山山脚下的某家旅馆。
祈尤坐在车后座,单手插进口袋,另一只手拄着下巴,任由黑猫从他肩膀上跳下来,用爪尖来回扒拉着他的口袋。
他眺望窗外疾驰而去的景色,有所考量。
三月的沈沽山,依旧冷得刺骨。
……
九局局长办公室里,无边的死寂更似深不见底的死水。
沈玄站在陆忏面前,颇有些局促不安,粗糙的食指拇指来回搓弄着衣摆。
前世师徒的关系倒像是倒过来了。
他捡回陆忏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早晚要陈自己的罪。
即便如此,仍旧心怀侥幸,希望这一天再晚一些、更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