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并没有认真地听丽达讲话。几位前排的高年级女生,鼻子扑着粉,正交头接耳地讲话。在角落里,坐着一群年轻的红军战士。谢廖沙发现,自己认识的那个机枪手也在那里。他正瞪着打扮入时的莉莎和安娜,她们正毫无顾忌地说笑。
丽达发现没人在听,便很快结束讲话,让伊格纳季耶娃接上来。伊格纳季耶娃讲得沉着从容,使听众们安静下来了。
“青年同志们,”她说,“你们每个人都认真想一想。我相信,你们当中会有一些同志积极地投身革命,而不是作旁观者。大门为你们敞开,希望你们进来。希望你们自己也来谈谈。想发言的就请讲吧。”
又是一阵沉默。
不多时,后排有人喊了起来:
“我要说说!”
米石卡·列夫丘们夫两眼微斜,像头小熊似的挤上台来。
“我报名参加共青团,谢廖沙了解我的。我要加入。”
谢廖沙眉开眼笑了。
“同志们,这下看见了吧!”他立刻冲到台中央,“米石卡是自己人,他爸爸被火车轧死了,米石卡是自己人。他虽然没念完中学,但是很快就理解了我们的事业。”
场子里议论纷纷。中学生奥库舍夫要求发言。这个药房老板的儿子精细地梳着高耸的飞机头。他说:
“同志们,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将来要干什么。搞政治吗?我们什么时候读书呢?我们得念完中学吧。搞政治,弄不好会杀头的。我想,还是算了吧。”
场内一阵哄笑。奥库舍夫跳下台。下面发言的是那个年轻的机枪手。他用愤怒的目光扫视一下全场,使劲地喝问:
“你们笑什么?”
他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用颤抖的声音大声说:
“我叫伊万·扎尔基。我是个孤儿,要饭长大的,活着不如一条狗,跟他们这些少爷小姐不一样。红军收留我,把我当成亲生的孩子,给我衣穿,教我识字,让我懂得了人生的意义。我成了布尔什维克,死也不变心。我知道它是为了我们,为了穷人,为了工人阶级的政权而战斗。你们不知道,就在这座城下,有两百个同志牺牲了……”扎尔基的声音响亮有力。“为了我们的幸福,为了我们的事业,他们献出了生命……在所有的战场上,都有人在牺牲,可你们却在起哄。同志们,”他突然一转身,冲着主席台说,“找他们来有什么用,他们知道什么?不!饱汉不知饿汉饥。刚才只有一个人站出来,因为他是穷人,是孤儿。”他冲台下怒喊,“没有你们,我们照样干。我们不会求你们的!”他吼出这句话,冲下台,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主席台上的人没有一个留下来参加晚会。当他们返回的时候,谢廖沙沮丧地说:
“糟透了!扎尔基讲得有理。咱们找这帮中学生只会惹一肚子气。”
“很正常。”伊格纳季耶娃打断他,“他们几乎全是小资产阶级或者是城市知识分子、小市民。必须在工人中间入手。你要特别注意锯木厂和制糖厂。不过群众大会还是有积极作用的,学生当中也有优秀的同志。”
丽达说:“我们的任务就是不断宣传我们的思想与口号。我们要继续努力。我们将召开一系列大会。宣传列车近日到达,我们将把工作全面铺开。列宁说过:如果我们不能吸引千百万劳苦大众参加斗争,我们就不能取得胜利。”
深夜,谢廖沙送丽达回车站。临别,谢廖沙紧紧握住她的手,丽达浅浅一笑。
谢廖沙返回市区,顺路回家一趟。
任凭母亲怎样责骂,他都不作声,不反驳。但是父亲参加进来,他就积极地反攻:
“爸爸,你听我说,德国人在的时候,你们罢工,还打死押车的德国兵,你想到家了吗?想到的。但你还是干了,因为工人的良心使你这样。我知道万一我们撤退,那么为了我,你们会受迫害。可要是我们胜利了呢?那就翻身了。爸爸,你理解我吗?咱们讲和吧,妈妈也会好起来的。”他看着父亲,充满了期待。
扎哈尔·勃鲁扎克坐在凳子上局促不安。终于,他微笑了。
“小滑头,你来教育我吗?你以为挎上了手枪,我就不能抽你了。”
不过这语气并不严厉。他犹豫片刻,握住儿子的手,说:
“谢廖史卡,你继续干吧!我们不会拖你后腿的。只是别忘了我们,常来看看。”
夜晚,门半掩着,透出一道光亮,照在台阶上。大房间里正在开会。屋里有五个人:多林尼克、伊格纳季耶娃,戴着羊皮帽的肃反委员会主席季莫申科和另外两个革命委员会委员——铁路工人、身体魁梧的舒季克,机车库工人、鼻子扁扁的奥斯塔普丘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