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温和:“三娘既能和苏坊主一见如故,引为至交,为什么——”
我不可以。
雅间内静了一瞬。
戚昀其实知道这个时候转移话题才是对他最有利的决策,却偏偏执拗地想得到一个答案。
为什么,我不可以?
孟怀曦手指一顿,试探着开口:“可能戚少侠之于我,太危险了?”
戚昀眯了一下眼:“当真?”
对,很危险。
孟怀曦垂眼呷了一口酒,甜中微涩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
她眼皮微微一跳,理智地把话题引回正轨:“女儿家的友谊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她们可以因为一支钗将彼此奉为至交,也可以因为一件衣裳老死不相往来。戚公子问我理由,我的答案便是——”
戚昀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眼睫上。
孟怀曦放下杯子,摊开手:“没有理由。”
戚昀手掌虚拢在眼睛边,沉默下来。
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他的出生是不被人期待的,他是活在阴沟里的老鼠,只配在黑暗中前行,而她不一样,她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所有宗室公主里最最尊贵。
她站在阳光底下,有慈爱的父皇,有民众的万般敬仰,而他身边是尸山血海,是无尽风雨。
她有顺遂平安的人生,不该被他这个异类侵扰。
——朕知道你。戚王府上一辈的事情,不该由一个孩子承担,且英雄不问出处,但朕
惠帝温和的声音中有很多无奈。
——朕是一个父亲。做父亲的,总是不希望女儿的未来,只剩下漂泊风雨,你……明白吗?
戚昀握着白玉杯的右掌一寸寸收紧,手臂上未曾愈合的伤口崩开,血渗出来沾湿玄黑的衣袖。
孟怀曦抬眼,只瞧见鲜红的血从白玉杯壁边淌下。
啪嗒。
孟怀曦低呼一声,倾身夺下他手中的酒杯。他的手指握得很紧,却在她的手覆上的一瞬间松了力道。
“伤还没好全,喝什么酒。”
戚昀抿唇,眼尾赤红一片。他抬眼,目光从她的眉梢掠向眼角,一寸寸细细打量。
孟怀曦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一顿。
那双向来沉静如渊的眼底,现在只剩下的暴戾。
戚昀喉头微微颤动,发出一个低低的,像自嘲又好似痛苦的笑。
吓到她了……
他微低着头,低垂的眼睑将所有复杂的情绪收拢。
但手背上的柔软却没有像料想中的那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