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脚踝被蒿刺刮得一阵阵疼。
她踩进一片水洼里去了。她觉得那洼被晒了一白天的水温温的,却又黏糊糊的。她的头脑中立刻凭着想象浮现出一片令人作呕的污秽肮脏的水。她脚踝上被蒿刺刮过的地方更疼了……
她尖叫道:&ldo;你放开我的手!&rdo;
&ldo;你当我喜欢抓着你的手哇?!&rdo;胖子司机放开了她的手,指着前边十几米处又说:&ldo;看清楚了,那不是铁轨是什么?!&rdo;
雷声不断。雨点儿大了,而且,起风了。无障无挡的风,刮得特别肆虐,刮乱了她的头发。
她瞪眼看时,但见胖子司机所指处,果然横着两条铁轨,宛如两条黑色的大蛇卧在那儿,似乎随时会从蒿草丛中高高地蹿昂起蛇头,向她吐射出有毒的猩红的信子……
她调转身就往回跑,双脚又&ldo;啪哒啪哒&rdo;地踩进那片温温的、黏糊糊的水洼里,连两条裤腿也溅湿了。不知有什么脏东西,黏糊糊地浆挂在腿上了。她一路往回跑一路恶心,干呕了几次,却并没从口中吐出什么……
&ldo;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rdo;
胖子司机在她背后大声骂着。显然,他也踩进水洼里去了……
她跑到停车的地方,犹豫了一下,往她的保护神跟前走了两步,万分慌乱地说:&ldo;大哥,我……这真不是我要到的地方……我要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呢?&rdo;
远处的闷雷变成了近处的霹雳。
一道闪电撕裂了半个夜空。
在闪电耀亮的那一瞬间,她看清了对方的脸。对方也正看着她。他脸上的表情阴冷阴冷的。他的眼神儿眈眈的,目光里分明地在积蓄着股邪恶之念……
她浑身不禁又是一激灵,还想说的话不说了,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捂住了嘴,像一只不慎走到了野兽跟前的小猫似的,提心吊胆地,悄没声儿地往后退,退……
胖子司机也走过来了。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用两根指头从扁扁的烟盒里钳出一支,却没能再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
他向长发男子伸出了一只手。长发男子便将指间的小半截烟递给了他。他对着烟,猛吸一大口,还那小半截烟时,长发男子朝他摇头。
他二指一弹,将那小半截烟弹出去老远,又猛吸了一大口烟后愠怒地说:&ldo;她怪我把她送错了地方,可她上车前明明告诉我……&rdo;
&ldo;告诉你她要到的地方有一座旧水塔,水塔下有铁轨,是吧?&rdo;
&ldo;本市郊区就这么一处地方有水塔……&rdo;
&ldo;但那不是水塔。那是砖窖的高烟囱。那两条铁轨是当初为了往窖里窖外运砖才铺的。我对这儿很熟悉。这儿原来是砖场。我在这儿干过临时工……&rdo;
红卫兵肖冬云见两个男人聊了起来,非常担心他们一聊就聊成一伙儿的了。如果他们真的成了一伙了,那么她该怎么办呢?
她打算拔腿就跑。四下里望望,荒郊野外的,往哪儿跑哇!
她眼盯着他们,暗暗叫苦不迭。她悄悄退到车旁,从车内将自己的书包拎了出来。她想,现在,自己究竟能不能保护得了自己,全靠书包里一块砖了。
她将书包带在手上绕了一匝,又绕一匝……
她清清楚楚地听到那长发男子这么说:&ldo;哥们儿,你车越往这一带开,我心里越明白,你根本不能把那傻妞儿送到她想去的地方。这一带根本就没什么疗养院……&rdo;
又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