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
冯渊吼完这一晌子,看到冯管家难看的脸色,这才意识到他又闯祸了,堂上的贾雨村正愁没机会讨好薛蟠,没想到这冯渊如此识眼色,立刻就给了他机会,他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正待开口责问冯渊,却不料薛蟠抢在他前面开口道:“冯兄也太着急了些,其实我派人过去原本是想跟冯兄说一件喜事的,若是冯兄能够静下心来把李兰的话给听完,说不定就没这桩事了!”
不等冯渊回答,冯管家赶紧抢着道:“原来薛公子是一片好意,是我家少爷太鲁莽了,误会了薛公子的心意,只是不知薛公子说的是什么喜事?”
薛蟠笑了笑,道:“这件事还是让李兰来说吧,免得日后有人说我串供!”
贾雨村这回总算找到了机会,立刻气愤填膺的道:“薛大人一片公心,何人敢如此污蔑薛大人,若是日后有人敢这样说,下关必然会为薛大人作证的!”
薛蟠只笑了笑,却不说话,贾雨村有些失望,不过又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确实太过急切了一些,薛蟠不相信自己也是应该的,不过薛家就在金陵城中,而他也是应天府知府,还有三年的任期,日后多的是打交道的机会,他就不信他和薛家的关系缓和不了!
李兰这时候开口了:“我家少爷说的没错,我原本是想到冯公子家与冯公子说一声有关那英莲的事情。”
“英莲?英莲有何事情?她没事吧,你们薛家可有为难她,你们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我来,何必为难一个弱女子!”
听到冯渊又没脑子的冒出这句话,冯管家只想冲过去堵住他家少爷的嘴,不顾主仆之别,揍他一顿。这薛家大少爷都说了是好事,是喜事,为何少爷还要说出这样的话,这不是硬生生的打薛家的脸吗!
好在李兰这一会儿,已经恢复了冷静的本性,哪怕心里再对冯渊的态度不满,也没表露出任何不敬来:“几位有所不知,那自称英莲的父亲的老头原来是个人贩子,英莲是他拐卖回来的,而英莲的亲生父母却是我家少爷的旧识。她家原本也是士绅之家,与冯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我家公子想着英莲本是落难,冯公子还能对她情有独钟,可见乃是天定的缘分,便让我去邀冯公子,过几天送英莲回家时,让冯公子跟着一块儿去,正好可以去英莲家提亲,这岂不是一件喜事吗?”
“果真?”冯渊大喜,原本他还想着这英莲被薛家给抢了去,只怕他与英莲要失之交臂,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再一想到他自知人事后对女人从来不假颜色,别说是亲近了,连碰都不愿意让她们碰自己一下,却独独看上了英莲,更是为了英莲有了成亲的想法,可见真的如薛公子所说这乃是天定的缘分,他与英莲乃是注定的夫妻。
而冯管家也是十分惊喜,这英莲能够让他家少爷迷途知返,改邪归正,老老实实的娶妻生子,已经让他惊喜万分,虽然对英莲的身份有所不满,但是只要是能够让他家少爷愿意娶亲,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却没想到这英莲还有着一段曲折的身世。
他现在对英莲是满意至极,身份上与冯家门当户对,而且家中与薛家也是通家之好,他家少爷正好得罪了薛公子,若是把英莲娶回家,看在英莲的份上薛公子肯定不会再追究少爷的鲁莽。
还未过门就救了他家少爷,这可真是天定的缘分,这位英莲姑娘真乃福妻也!立刻,冯管家就在心中筹划起该准备哪些好礼,好到那姑娘家提亲。
“当然是真的,诸位也知道,我向来爱好游历山水,几年前我到姑苏城时一不小心随身携带的包袱被一个小偷给偷走了,无奈之下只能寄居于姑苏城内的一间名叫葫芦庙的寺庙当中,而这葫芦庙恰好在英莲家隔壁。英莲的父亲原名姓甄,名唤士隐,为人极为心善,听说我的困境之后,当下赠我银两,送我回家,待那之后,我便与他时常书信来往。我与甄先生熟了之后,听说他女儿被拐卖,这么多年甄家一直在苦苦寻她,便一直暗地里寻访,处处留心,却没想到那一日到街上看见一个老头正在卖女儿,我见那女孩眉间恰有一枚胭脂痣,问她姓名也是唤作英莲的,我便知晓这正是甄家被拐卖的女儿,所以当下便决定要买下她。至于那人贩子,我也已经将他扣押,昨日已经让家人带着英莲过来报官了。不过那人贩子说,他把英莲卖给了两家,另外一家正是冯公子。我原想着把银钱退给冯公子的,却没想到听说冯公子对英莲一片痴心,想要正式迎娶她进门,这才耽搁了三日,让那人贩子有了可趁之机,我便想着这英莲虽说是士绅之家出身,然而年幼被拐卖,日后说亲时难免有人嫌弃,正好冯公子与她门当户对,而冯公子对英莲又是一片真心,这岂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姻缘。所以这才想着约冯公子一块,跟我去姑苏城一趟,只是不知道冯公子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再没有不愿意的!”
于是,冯管家和薛管家开始商量起,何时去姑苏城,路上要准备什么东西,公堂之上的气氛一瞬间就和谐起来。两个老人家絮絮叨叨的完全把公堂之上的,知府大人给遗忘了。
贾雨村毫不在意,脸上仍然挂着笑,只是桌子底下的手慢慢的攥紧了,甚至被他死死的掐出了血丝,这些人太过分了,他们所仰仗的也不过是家族的势力,不过是投胎时投了个好人家罢了,若论起才华,这些纨绔子弟哪比得上他十年寒窗苦读呢!可是没法子,他必须要仰仗于这些人,所以他要忍!可是迟早有一天,他会让这些人,为自己的轻视付出代价的!
“原来薛公子说的是葫芦庙旁边的甄家,说起来甄先生还帮过我了,也是我贾雨村的恩人!”
“哦?这话从何说起?”
早就知道贾雨村是受过甄士隐的恩惠的,但是薛蟠仍然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见引起了薛蟠的好奇,贾雨村更加热情,“我原先未中举之前是个穷书生,当时为了维持生计,我便寄住在葫芦庙中给人写写对联、书信之类的勉强糊口。只是,要想前往京城考取却是难了。甄先生是个爱读书的,与我一见如故,我们二人常常在一起谈论诗书,互相引为知己。甄先生得知我囊中羞涩,当即便决定赠我五十两银子,我这才能够进京考取。若非有甄先生,绝不会有我贾雨村的今日。而且我家夫人原先也是甄家的下人,她正是甄夫人的贴身丫鬟,我中举之后,前往地方赴任,恰好从姑苏城路过,当时同甄夫人求的亲,这样算起来,我与冯公子还算是颇有渊源呢!”
贾雨村虽然十分喜爱娇杏,更是把她从妾扶正,但是他本人却十分避讳娇杏丫环的身份,而今日为了和冯渊和薛攀拉关系,却主动说了出来。
冯渊是冯家的独苗,打小被父母娇宠,待父母去世之后,又有冯管家一心帮他,他本人是个十分单纯的性子,所以薛蟠才会看上他,想要把英莲交付给他。
不过因为他单纯,所以他当真以为贾雨村是十分感激甄士隐的,他现在已经把甄士隐当做了他的岳父,看到贾雨村感激自家岳父心中,只觉得十分自豪,颇为与有荣焉。
而薛蟠却只是淡淡的,随口应和几句,并不深谈,贾雨村却不气馁,继续引着冯渊说些甄士隐平常的生活琐事。冯渊这时还不知道甄士隐已经跟着一僧一道出家走了,他还想着多了解了解自家岳父,到时候讨好他,因此把自己的伤势都抛在脑后,和贾雨村相谈甚欢。
公堂之上的那些衙役们看到这几位大人已经自顾自地去说话去了,便去驱散了门口围观的百姓们,这些百姓们看到薛家公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又从公堂之上听到了甄家的姑娘的曲折身世,自然是心满意足,这些衙役们一说他们就十分听话的散去了。
“走了!”
徒箐瑾把仍然兴致勃勃想要继续留下来看戏的徒箐溯给拽出人群,走向了衙门附近的一座酒楼里。
虽然被徒箐瑾传了出来,但是徒箐溯仍然是时不时的想要回头,他口中还在嚷着:“四哥,你干嘛要拉着我走呀,让我再看一会儿!我还想再听听那甄家姑娘的故事呢!”
“这有什么好听的,你只管呆在客栈里,明天一出门,保管酒楼里、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们能给你编一个更加曲折,更加有趣的故事,让你听过够!”
徒箐溯想了想也觉得明天再去听那些说书先生编的故事更有意思,也就老老实实地跟他四哥一块儿走了。
“哎,四哥,你觉得那个贾雨村人怎么样呀!”
徒箐瑾想了想,这才道:“才华倒是没看出来,这是为人上倒真有几分官场老油子的精髓,若有贵人相助,再加上他自己能抛的下脸面,日后前途无量!”
徒箐溯撇撇嘴道:“就这种货色,还前途无量?”
“这是原先,等我们一回去父皇只怕也知道这贾雨村的为人了,依父皇的脾气这贾雨村没什么好果子吃。”
“这才是应该的嘛,我就看不上他这种忘恩负义的人。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挂记着甄先生的恩情,但凡他真的有记在心上,又怎会不知道甄家的女儿被拐卖了,这英莲的特征如此明显,昨日薛家带着英莲过来报官,他见到之后,应该会立刻就想起来,就如薛蟠在大街上看见有胭脂痣的女孩儿一定要上去问一问一样。可他却毫无反应,可见他压根就没把甄士隐的事情放在心上!”
徒箐瑾点点头,却没说话,虽然他也看不上贾雨村的作为,但是对他而言贾雨村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他从来没有把贾雨村放在心上,他关心的是薛蟠,不知为何他总有种薛蟠是在故意而为的感觉。可是这样做对薛蟠有什么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