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吴国公府二公子求见夫人那事虽没惹出什么大乱子,老爷没说什么,可门房察言观色,也知老爷心里头是有些恼的。
他到底也是吃沈无疾赏的饭,平日里下人间逗趣,说是说如今府中以夫人为重,可心里却还是明白得很,得看老爷脸色。
门房贼兮兮来到偏房门外,见门开着,便低声道:“老爷。”
屋里传来沈无疾的声音:“何事?”
门房转头偷偷地看了眼没什么动静的主屋,将声儿压得更低了一些,道:“有一少年侠士,自称是夫人的师哥,手上拿着老爷写的信,前来求见。”
沈无疾却没了声儿。
门房不解其意,也不敢催问,只得继续恭敬地站在那候着。
却也没多久,他瞥见有人影来到身前,以为是老爷,便抬头去看,却一怔,笑有些尴尬:“洛公子……小的给洛公子请安,洛公子瞧着精神越发好了,贺公子。”
心中却暗自叫苦:这大清早的,夫人怎么在老爷房中?!我只知老爷常常赖在夫人房里,怎么就这两日请了假回家一趟,再来就没人告诉我,夫人竟愿意踏足老爷房里了!上回有不长眼的当着夫人的面这么称他,听闻夫人可恼了一番!
转念他却又忖道,可如今夫人都已大清早的自老爷房中出来,虽不知老爷使了什么法子,但看着总归是两人像浓情蜜意,说不定已……那个什么,那我这样称呼夫人,叫他听见了,或许他也不会和以前那样恼了。
但也说不一定,夫人乃是读书人,又是个男子,或许会羞涩……
门房在心中飞速地盘算着什么,洛金玉自然不知,他只知这府里的人统统被沈无疾胡乱教授,有些羞恼,却也并未发作,只是低声朝门房道:“请你勿要再胡言。”
门房忙认错:“是,是,是小的错,公子莫见怪。”
洛金玉虽不太高兴,可又怎么会为了这个称谓而与之斤斤计较?他见门房既已改口,便不再多想此事,甚至还颔首道了声谢。
门房听他竟还温文道谢,不由得也要在心中叹一声夫人果真是好人家养出的好性情,再想想自家那日日都在无理取闹、若有了理就简直令人不敢多想的老爷……不能想,不能想,实在骇人。
两人说话间,沈无疾也来到了门口,飞快地看一眼洛金玉,掩去自个儿被门房与那明庐突然到来、扰了他与心上人晨习的不悦,堆起满脸虚伪的热情笑意:“师哥来了,还不快请!巴头愣脑的。”
赶走了门房,沈无疾又假惺惺朝洛金玉道,“师哥可真是累着了,咱家还以为他最早也得今儿傍晚才到呢,也不知他用过早膳了没,风尘仆仆的,可得好好招待一番,咱家算错了时候,只让人备着丰盛晚膳呢。”
洛金玉心中也甚是想念师哥,并未察觉沈无疾热情中的假惺惺与刻意亲昵,露出了一些笑意,道:“师哥不拘小节,公公不必这么费心。还是先去……”
“是,赶紧的,别叫贵客干等着!”沈无疾忙道,“来人!叫厨房赶紧备早膳招待师哥!浴房那儿也备热水和干净衣裳去。”吩咐完,他又殷勤地去到洛金玉身前,作势为他引着路,“当心脚下路滑,清晨这露水多……当心,慢些走,咱家扶着你。”
洛金玉一面走,一面有些尴尬道:“不必。公公不必如此。”
“嗳,咱家今儿高兴。”沈无疾嘴里说着路滑当心,可自个儿走路却不看路,只顾含情脉脉地看着洛金玉,道,“大清早的,你竟愿指导咱家念书。”
洛金玉道:“只是见公公晨读,有些地方有误,忍不住前去腆颜说教一番。”
“嗳,咱家是没什么学识之人,打小只顾着吃苦去了,好容易如今能读上书,也是囫囵吞枣,读错是常有的事儿,还总用错辞句,惹人笑话的地方多着去了。”沈无疾侧过脸去,忧伤道,“也就你不笑话咱家,竟还愿意指导。换了旁人,都在背地里暗笑呢。”
洛金玉哪里看不出沈无疾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他却也没拆穿,只是淡淡道:“公公也别将人都想得那么坏。公公平日里性情嚣张,恐也是许多人不敢当面指出公公谬误的缘故,公公应当自省。君子贵在自省己身,而非苛责他人。”
沈无疾可不愿意被人这么说了,但说他的人是自个儿心尖尖上的下凡神仙,他又能怎么办才好呢?只能左耳进右耳出,只当神仙在唱歌儿呗,这声音怎的就这么悦耳动听呢。
“是是是,你说的都是。”沈无疾笑着道,“可咱家就是高兴。”
喜福这兔崽子,看着其貌不扬的样儿,怪不得竟还能有女人看得上他!倒是心眼儿不少!怪不得常听人说,矮子矮,一肚子拐。沈无疾一面拿着喜福为他出谋划策才得来的便宜,一面在心中腹诽人家。
第61章
洛金玉早知沈无疾对自己的心意,早年间纯是嫌恶,如今历经许多事,又和沈无疾这人有近来往了解,他心中那份嫌恶便逐渐变化了,既是迷茫不解,又仍是难以接受,还有些忐忑不安,很是复杂。
见沈无疾一早上便故意使出法子引自己来,还如此殷勤模样,洛金玉更觉为难。他并不想与沈无疾为这种事再度争吵起来,何况邙山正事还得哄着沈无疾好好做,可他同样不愿平白受沈无疾这份别有目的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