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什么?”钟菀捧着杯子望着面前自个儿这个小师妹一张因困惑而皱起的脸,突然低笑了声,“大胆猜,即便错了,这儿也没旁人不是?”
苏念雪眸光沉了沉,她沉默了半晌,手指下意识地紧扣着杯盏,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有些泛白。
觉得……觉得……
钟菀没有催她,反倒是好整以暇地摩挲着手里的杯盏,耐心地等着回答。
这姑娘是谷主收的关门弟子,也是这一辈药王谷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但凡能得谷主青眼的,又岂会是天资平庸之辈,她经验虽浅薄,但底子绝对够扎实,心思也够细,比之屋里那些尚在争论之中的年长者,她倒是更觉着这位小师妹能说到点子上。
“我觉得……这不像是时疫。”
果然啊……
她轻笑了下,放下杯子反问道:“为何这么说?”
“看师姐的反应……我猜对了?”她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刚开始看的时候其实还未发现有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对……”
就如先前在里头争论的一样……表症内里对不上……但真正让自己怀疑究竟是不是时疫的,还是上头记下的一个细节。
仵作验尸。
已经是经由医者诊治的病人……为什么还要六扇门的仵作验尸?而且还不是个例……
“但仅仅是这个由头可还不够。”
“是,不过……”
“钟大夫。”外头的人敲了敲门,轻声道,“林千户到了。”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钟菀闻言站起身,顺手揉了把她的脑袋,“走吧,一起过去见见。”
莫名其妙被揉了脑袋的人抬手顺了顺被弄乱的头发,放了杯子跟在后头出了门。
林知忆此人她还是知道的,六扇门近年来风头正盛的千户大人,断案查证皆是一绝,据说连今上都对其赞不绝口,唯一的缺点么……就是为人貌似风评不佳,说是性情乖张,甚至据说还有人曾见到其经常出入风月场所……
印象中的那些六扇门千户大多都是一身利落的飞鱼服,腰悬长刀的清正模样,只是面前这个人么……
好好的飞鱼服不穿,一身宽袍大袖完全不像个习武之人也就罢了……好歹……把衣服穿齐整些啊……苏念雪望着面前的年轻姑娘,嘴角抽了抽。你这哪像个千户……走江湖的都不敢这么放荡不羁吧……
钟菀倒是见怪不怪,估摸着是这几日没少和这人接触,她淡笑着一拱手,道:“几日不见,不知林千户可有收获。”
“收获么……自是有的。”年轻的千户打了个哈欠,一双狐狸般的眼睛看人时自带三分笑意似的,勾人得很,“只不过么……还是老问题,没有证据。哦对了,这位姑娘是你的?”
“小师妹。”钟菀把人从自个儿身后拽了出来,“这位是六扇门的林知忆林千户。”
“小师妹?安阳府的那位?”林知忆眯起眼来打量面前的医女,稍稍侧了下身子露出被宽袖袍子遮住的细长刀柄,“唔……倒的确是和侯府的那位二小姐有几分相似……算来你也还不到双十之年吧,药王谷的嫡传弟子,功夫倒也不差。”
算起嫡传弟子自己确实是最小的,但药谷弟子众多,钟菀那一声小师妹并未有所指,她却在顷刻间把自己的底细给兜了个清清楚楚,确然是有点本事啊……苏念雪眼神微不可察地闪了下,抬手朝她做了个揖,用的却是京中人的礼节。
到底面前这个是六扇千户,在朝中可是挂了职的。
不过林知忆倒是不在乎这些,摆了摆手算是还礼,“还是别行这种礼了,京城都看烦了,像你师姐那般就好。”
“闲话还是待到事情了结后再说吧。”钟菀出声打断了她想继续说下去的念头,“不知林千户此番究竟查到了些什么?毕竟这江南的风月之地,可不是白去的……”
“咳咳咳咳……”苏念雪一口气没顺上来,就被这么一句话呛得直咳嗽。
所以……传言是真的吗……还真的去……那些地方啊……
林知忆斜瞥了眼她,竟也不恼,反倒是自个儿倒了杯热茶,仰头一饮而尽方开口道:“钟大夫,虽然林某知道自己在旁人眼里是个什么模样,但你说话也好歹委婉点儿,在下去那些地方不也是为了查案子?再者说了……这张面皮是父母所赐,有人喜欢,总不能赖到在下头上不是?”
“是是是,千户大人你有理。所以可以说了吗?”
“啧,你们这些药王谷的人委实无趣,人家姑娘可不会这么对我。”她咂舌还了句嘴,却还是依言放了杯子,正了神色道,“如你先前所猜测的一般,此次并非普通时疫,而是……蛊。”
“什么蛊?”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她跳上桌案,垂眸时眼底神色幽幽,“我查到的是,这东西,虽不似时疫那般扩散迅速,但一旦爆发,便是神仙都难救回来,这也是为何此次疫病死者那般多。还有就是……这蛊究竟如何夺人性命,要看那人的体质如何。举个例子,若是此人身子虚弱,多感风寒,那么蛊发之时探出的结果就会类似风寒不治。”
竟如此诡异么……苏念雪后背一凉,转念又觉得不对。
如果是蛊……为何会扩散得如此之快?甚至叫人误以为是疫病……
“林千户。”她脑海中骤然间闪过一丝寒意,追问道,“如果是蛊,那可有查明究竟是如何传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