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一位董事斥责道:“偷听别人说话,这就是你们俞家的家教?”
俞知岁一听这话,立刻就炸了。
本来她没打算上来就骂人的,虽然严松筠是说让她来帮忙吵架,但总要有由头是不?
但万万没想到,这人第一句话就得罪她了。
“动不动就质疑别人家教,那您家的家教天下第一咯,您姓孔吗?孔老夫子是您祖上吗?您家孩子姓甚名谁现在在哪儿高就,是教礼仪的吗?平时肯定兄弟之间兄友弟恭,女人都三从四德,一家子都温良恭俭让吧?”
“家教家教,人最缺什么就最强调什么,您口口声声提家教,我是不是能怀疑您家家教不咋地啊?”
这人看着是严淮升的同龄人,是长辈,又久居上位,应当很久没有人敢这么骂他了,被她这么一通阴阳怪气,脸孔立刻涨红起来。
“你、你……你这么没礼貌,改天见到俞董事长,我一定要当面问问她……”
俞知岁不等他说完就粗暴地打断道:“去呀,好叫我姑姑知道,她亲自教出来的人你觉得家教不好,快去打她脸,当面骂她没家教!”
在场所有人:“……”嚣张!太嚣张了!
俞知岁一进门就先声夺人,抢先占据了上风,紧接着她开始掌控节奏。
“说吧,叫我来到底想问什么?”她走到严松筠旁边,一屁股在空椅子上坐下,上身一歪,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着。
因为她一来就展示出了很强的攻击性,而严松筠对此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所以初次交锋的大家便顺理成章地认为,这位小严太太的脾气,就是这样冲动易怒不好相与。
一时间不约而同地熄了想捏软柿子的心。
然后是这群人中看起来最和气的一个出面,问俞知岁:“我们把俞总叫来,是想了解一下最近怀声影视的动向,大张旗鼓,漫天撒钱……俞总到底是什么打算?”
俞知岁一摊手:“刘董事,没听说过广撒网吗?我这就是广撒网啊,看看能捕上来多少条鱼呗。”
“怀声影视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没有合适的本子,就只好向外界寻求帮助咯,集思广益嘛,汲取广大人民群众的智慧,创造些大家喜闻乐见的作品。”
“面向世界,博采众长。人民群众是社会实践的主体,也是文化创造的主体嘛。”[1]
严松筠听了抿住嘴唇低下头,觉得自家这位太太念书时政治应该学得还可以,道理一套套的。
刘董事笑了笑,问起成本的事来。
俞知岁倒也不怕他问,这件事她从头跟到尾,对一切细节信手拈来,从收到多少稿件,再到选出多少稿件,准备买入哪些版权,导演团队的预算,演员准备用哪些,她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我连播放平台都敲定好了,裴氏的小裴董答应在乐趣视频给我们划拨一个专栏,哎,我从头到尾都规划好了,我们有策划书的,你们现在空口白牙就说我冒进主义,好大喜功,调查过了吗?”
她表现得非常强势,“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如果集团的领导者都像你们这样,想当然,凭经验,那淮升才是不日将走至穷途末路!”
“没有任何一个企业可以躺着吃老本,不冒险,不去闯,不去试,永远只盯着自己的碗,生怕少了一根猪毛,这样短视,才是真的不长久!”
她话里有话,不仅仅是说今天的事,而是在借题发挥。
想想她和严松筠的关系,就很容易知道她暗戳戳地在指什么。
在座几位董事都面露讪讪,俞知岁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年轻都懂的道理,他们一路见证着淮升崛起的人能不知道吗?要冲要闯,富贵都是险中求,可是他们老了,拼不动了,便想着能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就好,于是小气到不肯分一点给有需要的人。
淮升是一艘巨轮,日渐年老保守觉得输不起的大副二副,与正当盛年敢想敢做的船长之间,冲突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再也没有原先的和平。
现在俞知岁跳进局里,一通搅浑水,然后旗帜鲜明地站在严松筠那头,看样子搞不好要被他当枪使,指哪儿打哪儿。
要是俞知岁蠢就算了,偏偏她精得很,谁都套路不住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顶撞,嘴巴还会说,杀伤力巨大。
董事长夫人真是给儿子结得一门好亲!
刘董事清了清嗓子,又问她对怀声影视的前景有什么看法,俞知岁歪了歪头,笑得一脸老实:“不知道啊,不好说,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倒闭的吧。”
“你们看,经过这次活动,怀声影视又被人提起了,我们现在和陈广孝导演合作的《明医万全》正在拍摄,旗下艺人胥畅音进了蔡致忠导演的《沧澜》剧组,还收到了著名编剧方应滨的新剧本,几部短剧的筹备工作很顺利,过几天就能开机……”
她拣好听的说,听起来怀声影视项目一个接一个,大有咸鱼翻身的意思,董事们脸上都露出了笑意。
有人忍不住说:“俞总辛苦了。”
俞知岁笑笑,心里暗骂,这群老家伙见钱眼开,翻脸比翻书都快。
她靠在椅背上,一边手放在桌上,手指有节奏地点击着桌面,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说不辛苦。
“不过以后大家可别这样听风就是雨了,急吼吼的像什么样子,知道你们是为了公司好,但这样未免有吃相难看的嫌疑。再说了,我是严总任命的,你们这样不相信我,不就是在打他的脸么?他到底是淮升的总裁,是话事人,这点面子你们要给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