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双鲤扑了个空,额头狠狠磕在楼梯上,血流如注,他很快爬起来,茫然四顾。楼道里响起嘈杂声,打牌的乔国回来了,被血糊了满脸的乔双鲤吓了一跳,抱起他就往医院冲,随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来去匆匆的白大褂,他额头缝了八、九针,麻醉过后没喊一声疼。
“……肯定是被人推的,咱们家娃娃怎么可能自己摔到地上!”
冯倩怒气冲冲的尖声吵嚷在病房回荡,撸起袖子就回去准备找人算账,乔双鲤恍然回神,揪着衣摆急匆匆追问:
“王多呢?!王多消失了!他……”
他只得到了冯倩茫然的目光。
“王多?谁啊那是?”
……
所有人都将王多忘记了。王家的父母不记得自己有个儿子,冯倩也不记得之前有个小男孩经常找乔双鲤来玩。伤好后他去学校,空位上坐着别的学生,老师一如既往地上课,名单上不再有王多的名字。
所有人都将王多忘了,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只有乔双鲤还记得。
乔双鲤大病一场,刚出医院又进医院。醒来后他便看到小区里还有怪物,不是老鼠,更多的是像“塑料袋”一样的存在,里面蠕动着未成形鼠崽。
正常人看不到,乔双鲤能看到,却也触碰不了。十几年来他眼睁睁注视着小区中不断有人消失。
爱跳广场舞的李大妈,每早出来遛狗的王叔,楼下跳皮筋的双马尾小姑娘……只要他们消失了,就会被所有人遗忘。只有乔双鲤痛苦记得。
多么可怕。
乔双鲤在小区里喂了很多流浪猫,没有半点用处,这不是普通的老鼠。最初每次“塑料袋”出现他都能听到所有人心底最深沉的恶意,到现在,只要他情绪开始变得消极低沉,那些声音就仿若噩梦黑泥无孔不入,即使藏在被窝里,双手捂住耳朵也阻止不了。
丑恶情绪直钻入乔双鲤的内心,多年来痛苦压抑恐惧不断积淀,他变得沉默封闭自己。乔双鲤成了个孤僻的怪小孩。
现在,乔国也要在他的眼前消失了。他为了送自己去面试才出的门,而乔双鲤几乎没有叫过这个男人爸爸。再过一两秒,他就要消失了,和王多一样,和曾经消失的无数人一样。
和他在大地震中消失的父母一样。
那不是普通的地震。
乔双鲤在无数次梦魇中重复着年幼时最恐怖的景象。地面崩裂成荒芜凄凉的废墟,人们绝望悲泣嚎哭。大地中钻出山一样大的巨鼠,吞噬了他的父母。
“嗒。”
乔双鲤扶着车,身体摇摇晃晃,他死死盯着那只剩下边角的‘塑料袋’,极为艰难又缓慢地迈出一步,手脚冰凉,颤颤巍巍,面前是无穷无尽的恐惧。但乔双鲤迈开了第一步,整个身体就仿佛被带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