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屹给自己穿上黑色的衣袍,外面的霍小满听到动静,推开门走进来,眨巴着眼睛问:“家主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天还没亮呢。”
何止天还没亮,他其实刚刚躺下一个多时辰罢了,然而霍屹惊醒之后已经睡不着了。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揉了揉眉心。
霍小满点起烛火,柔和的光芒顷刻间照亮了整间房屋。霍屹眯了眯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堆在桌子上那些繁复的公文,再次感到头疼欲裂。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会累死在书房的。
这种在书房里和衣而睡的日子已经持续整整半个月了,霍屹一眼都不想再看见那些公事文书。他挥了挥手,霍小满机灵地走上来,服侍他洗漱之后,问:“家主想吃点东西吗?”
“去弄点。”霍屹说:“我出去看看。”
霍小满心想外面现在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是得了家主赐名的近侍,也是霍屹打仗作战时的左右手,从小跟在霍屹身边,知道家主做事有自己的理由,因此给霍屹戴上一件带毛领的披风,便去厨房准备了。
霍屹推开门,冷风忽地吹过来,西河边郡向来干燥阴冷,此时天气越来越冷,呼吸间黄沙扑鼻,又冷又干。远方谷罗山的轮廓隐藏在黑暗之中,天空上有几颗闪烁的星星。霍屹总算清醒过来,他盯着西河边郡外的茫茫黄沙,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到了秋冬之际,草原上资源匮乏的时候,匈奴几乎天天骑着马,拿着弓箭和长刀来西河边郡做客。霍屹算了算,差不多是要和他们见面的时候了。
今年的秋天格外地冷。
因为心里的不安,霍屹快步走到马厩那里,马厩里有三匹马,但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中间那只高大漂亮的成年乌孙马。它四蹄血红,体型高大,黑色毛发华丽在黑暗中流淌着奇异的光泽。
这马是霍屹的父亲送给他的,被霍屹命名为红烟。
红烟四蹄血红,清秀颈长,前胸稍窄,后肢如刀。它跑起来的时候,黑色的身影如同一道闪电在空中飞跃,唯独四蹄留下红痕,像在空中稍纵即逝的烟雾。
红烟见了他,把头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脸。霍屹给红烟喂了马草。他本来想骑马去几处烽燧问一问防守情况,但此时天还没亮,思忖之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决定自己去看一看。
西河边郡外的城墙高十仞,西河边郡多为黄沙,难以修筑城墙,他们便在其中夹杂红柳、芨芨草等植物。此时城墙边还有许多散落的夯土,霍屹一直准备重修城墙,为此多次调整西河边郡内的税收和财务情况,并且一遍又一遍地向长安打报告要钱。戍卒不操练的时候,基本就是做一些种田,运货,修筑城墙的杂务……只要城墙修好了,再配备严密的警戒防卫系统,他的工作就能轻松很多。
远处的烽燧没有任何问题,城墙上的士兵们也勤勤恳恳地在值班。霍屹过去的时候,士兵们恭敬地向他行礼。
霍屹叫来守城的校尉,问了最近的情况。这一个月来,他忙于边郡内的事务和应对长安那边的消息,一直没有来城墙上看过。
校尉姓张,对霍屹的行事作风也颇为了解,并不奇怪他半夜出现在城墙上。张校尉事无巨细地把这个月以来的情况进行报告,按理来说,这个季节,匈奴早已经入侵过好几轮了,但今天秋天,他们还没见到那群肆无忌惮的马上强盗。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霍屹的眉心跳起来,他低声吩咐从现在起加强防卫,派出更多的哨兵侦察敌情,小心看守烽燧,并且加强对于士兵射箭骑马的训练。
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所有人必须立刻退入营垒固守!
张校尉:“……”
他就知道是这样,霍屹当这个郡守已经八年了,张校尉原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卒,后来因为作战勇猛,性格沉稳,被霍屹一步一步提拔到校尉这个位置。
但在那之后,他就很少再有作战的机会了!
因为只要是匈奴进攻,霍屹便会立刻命令收拢人马退入营垒之中,随后便是无尽的固守。八年来,张校尉从未见霍屹郡守下令出城反击过。
十年来,甚至几十年以来,匈奴骑马挥刀,践踏良田,掠夺财物,横行无忌,这让每一个大越子民都感到痛苦,愤怒!
他们这样一群渴望建功立业,渴望斩下匈奴头颅的战士们,早就憋着一口气了!
张校尉想到这里,鼓起勇气说道:“郡守,吾等已经做好出城一战,一雪前耻的准备了。只要郡守一声令下……”
“不行。”霍屹面无表情地说:“时机未到。”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
首更三章,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章西河边郡
郡守霍屹究竟在等什么时机,张校尉对此隐隐有所揣测,但八年了,时机仍然没有成熟么。
当今圣上是大越第六任君主,正统天子,在位已经有二十五载。他是一位中正平和的君主,勤俭治国、与民休息、劝勉农桑、减轻赋税,经过这二十五年来的发展,大越已经是天下翕然,大安殷富,黎民醇厚。
如今大越国兵强马壮,国库充裕,南方诸国战乱已经结束,正是反击匈奴最好的时机。
霍屹却并不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