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偃转身,伞下只露出半截光洁若瓷的下巴,线条坚毅,透出一种不容于世的冷冽与凛然。
戚兰若又怔怔地定住了。
姜偃稍抬纸伞,直至完全露出面容,清癯俊美的脸上挂着几点细腻的水珠,仿佛为他蒙上了一层看不破的轻雾。
“信陵夫人,”他道,“谢你警醒,但你所说一切,与我毫无足轻重。长公主是护国敬武长公主,先帝唯一的嫡女,身份尊崇,盼夫人日后谨言慎行,勿祸从口出,算是姜偃警醒夫人,一个回礼。”
他复又压低伞檐,撑着伞独自朝雨帘之下走去。
比方才上桥之时行得更慢了,等镜荧接到先生时,发觉他脸色已近惨白,不觉懊恼:“今日真拼死也该拉住先生的,早知道……”
这个信陵夫人就像是阴魂不散,走哪跟哪儿。
以前她缠着先生时,也做过无数出格的举动,最不要脸的,就是去求陛下赐婚。这不是强买强卖的勾当么,这就是逼婚!
相比之下,公主都和煦多了,起码先生要是不乐意,她也不会硬来。
镜荧扶姜偃上车,将轮椅收好横在马车上,收拾好一切,驾车离去。
戚兰若目望着姜偃的车马消失在了远处烟雨之中,脸色凄迷。
今日之前,她几乎真的不能想象,会有男人不介意这个。哪怕姜偃没有兔死狐悲之叹,至少也应该在意元清濯早已失身他人,不是完璧。
看模样他分明是信了她的话,可他却好像完全都不在意!
细雨随着一阵一阵的料峭春风拂到身上,她浑身激灵,齿关打颤。
又一道疾风迎面吹来,戚兰若手中的纸伞吹落在地……
第25章大雁,通常是下聘之礼。……
细雨如幕,挥挥洒洒,整座听泉府都被笼罩在无边朦胧烟雨之中,宛如杏花江南。绿树丹阙高低冥迷,起伏有致,都于绵绵密雨中盘虬静默着。
镜荧扶先生上楼,打起倒悬的竹簟,步入里间。
昏昏暗暗的屋内,一阵劲风一扑,烛火瞬间熄灭,镜荧惊怔,因为临出门前根本没有点过烛,就算有也早该灭了。
他惊讶不定,仔细一瞧,只见那暗室内光影极晦,几乎不辨什么影儿,但还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里头一道冷凝端坐的身影,周身仿佛结着一层冰。
姜偃将他臂膀推了一把。
“是公主,你下去吧。”
镜荧松了口气,点点头,转身撑开退下去了。
公主在那方书案后,长臂交叠,坐得是前所未有的端庄,一眼横了过来,眼波幽怨冰冷。
身前的书案上静静躺着一条白玉勾带,色若羊脂,几乎是这片暗色里唯一的亮眼之物。
姜偃见她脸色不好,便知是动了气,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待要伸足迈入门槛,膝骨一阵激烈的钝痛刺激着他,趔趄了下,扶住了门框。
元清濯也终于忍耐不住了,万丈怒火迫不得已压下去,无可奈何地吐了口气,起身过来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