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无限的苏氏英杰死去,同年,苏老遭人谗害构陷,被贬柳州司马,举家离京到柳州赴任。苏夫人身怀六甲,一身缟素,扶灵南下,当时城中百姓无不动容。”
元清濯几乎能想到那个画面。
吕归州的手,缓慢地抚过被风刀霜剑腐化的石碑一角,声音慢慢哑了:“苏老南下之后,万人拥趸,成了千人唾骂,无数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来此,用刀和斧毁坏一介亭留下的这块石碑。如今这块石碑已是千疮百孔,十几个字已经被凿得模糊,乃是苏家平反以后,后来瞻仰苏老的人又重新刻上去的。”
关于这一点,或许便是人性,元清濯忍不住感慨道:“由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少,至于落井下石的,那就更多了。”
她问道:“那苏家后来又是如何平反的呢?”
吕归州望着这片破败残碑,低声道:“是苏嬴。”
苏嬴。
再度从脑中闪过这个名字,元清濯心头别是一番滋味了。
她染指的竟是这样一个少年,苏寰之子,项伯伯故交的儿子。
“苏嬴自出生就在柳州,我未曾去柳州打听过他,只是这一夜的功夫,知道的却也不少。听说他是个举世罕见的神童。”吕归州道。
从自身来说,吕归州本人是非常有才华的,都说文人相轻,但吕归州说起苏家人,包括身上没有一点功名的苏嬴,都没有一点不服气。
这点真是令元清濯很好奇:“神童?有多神?”
吕归州笑了下,意味不明。
“出生在这样一个家里,想要长成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只怕也难吧。听说他聪颖博学,三岁识千字,五岁颂诗书,十五岁,持剑为游侠,惩奸除恶,出柳州,遍干诸侯。”吕归州道,“或许他已志不在官场,但谁又能料到,十七岁,满门被屠,家破人亡。”
元清濯心头一跳。
“家破人亡”这种字眼不落到自己身上时,真的说不出它的沉重来。
怎么会这样?不是已经被贬到柳州了么?苏老应该不会再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又是因为何事?
吕归州道:“明面上看,是苏老开罪了西南土司,双方治理少民的理念不合。土司将部族之人画地为牢,不允许他们与汉人通婚,并严禁经济往来。苏大人不忍见民生凋敝,部落之人常年衣不蔽体,以稻草麻绳结裙,食无盐之食,患病良多,提出了共治理念。但在西南边陲地界,土司的职权大过于天,也许就是民间所说的‘土皇帝’,他绝不可能放权予苏老。况百年来土司治地已经渐成传统,愚昧迂腐的土司认为,传统不需要被打破,与苏老争执颇多,争执间,死了两个土司手下。”
争执不下,往往就会请求外援。
吕归州皱了眉:“土司向朝廷递了一封请奏书,很快就被内阁以及刑部几位给拦下了。其间不知如何颠倒污蔑,当土司的奏呈到了陛下手中,可想而知,天子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