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幕掀开,进来一人。
这人三十出头年纪,身材魁梧,长八尺上下,穿着件白色的锦袍,腰围玉带,悬挂绣花的香囊,囊中盛放的是上等香料,人才进到帐中,浓馥的香气就散满了帐内,端得仪态风流之状,唯是硕大的脑袋上头发稀疏,只勉强的扎成了一个发髻,未免损了几分潇洒。这人正是季猛。
一抬眼看到了力子都怒气冲冲的样子,季猛讶然问道:“大率,这是怎么了?缘何发怒?”
“先生,你回来的正好,我阿弟死了!”
季猛吃了一惊,止下脚步,说道:“小力从事死了?……怎么死的?大率,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我军攻打郯县失利?”
刚才季猛没在营中,他陪着徐宣去访谒徐宣的几个旧友去了,——徐宣曾为临沂县吏,临沂与费县接壤,他在费县颇有朋友,因而季猛尚不知小力从事战死在郯县城下此事。
力子都命令小力从事部中派来的信使,说道:“你给军师说一说,是怎么回事。”
这人就将小力从事战死的经过,添油加醋的,与季猛讲说了一遍。
季猛听后,沉吟了会儿,问力子都说道:“大率,方才我进帐之前,在帐门口时,听到大率怒呼‘来人’,敢问大率,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力子都怒道:“我要把董宪招回来,给予严惩!”
季猛说道:“大率,这恐怕不妥。”
“怎么不妥了?先生,你刚没有听到么?我阿弟战死之当时,董宪他就在边上看着不动!何其恶也!……先生,我知道,他一向来都不服我,也就罢了,却不服我,与我阿弟何干?他见死不救,是把对我不服迁怒到了我阿弟的身上了啊!如不严惩,我此痛难消,此恨难消!”
季猛陪笑说道:“是,是,大率所言甚是!小力从事战死郯县城下,董从事的确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大率,以在下愚见,现在还不到对他进行严惩的时候。”
“先生此言何意?”
季猛说道:“小力从事前两天的军报中说,郯县城很快就能打下来了。大率,若是在此际,把董从事从郯县召回,那么对郯县的攻势也许就会功亏一篑。就算是此后,还可再派兵去打,而如在此期间,州府派了援兵过去?恐必将会不利於我啊!这是其一。”
顿了一下,见力子都没有接腔,季猛便接着往下说,说道,“另外大率,徐公尚未还城阳,现犹在咱们营中。大率帐下,各部从事里头,董从事的兵马最多,如是因此,大率和董从事两下起了争斗,落入徐公眼中,被他传回到城阳,给了樊大率等知晓,恐亦将会不利於大率啊!此是其二。”
“那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咽下了这口气?先生,董宪不服我,我可以忍他,可我阿弟死了啊!就这么白白的冤死了啊!董宪见死不救,我却不能忍之!我如果把这口气忍下了,我悲痛难消,姑且不说,别人会该怎么看我?董宪小儿以后只怕也是会越发骄恣!”
迎对力子都的怒火,季猛尽量地顺着他,耐心地说道:“大率,这口气,自是不能忍之。依我之见,既然郯县城很快就能打下,那么,大率何不先下军令,命令董从事务必於短日内将郯县攻克,然后等打下了郯县,他回来费县后,再从容处置,给他严惩?不为晚也。”
这话说的在理。
既是不舍得很快就能打下郯县的诱惑,亦是不愿在徐宣等外来者的面前丢脸,力子都想了再想,虽是不甘,末了还是接受了季猛的建议,说道:“好吧!便按先生此议。先生,你现在就代我给董宪小儿写军令,命他三日……,不,从接到军令日起,两日内,必须打下郯县!”
季猛到侧边的案后坐下,墨墨提笔,写下了这道军令。
军令写毕,早有军吏应力子都方才的那声唤人之令,也进了帐内,在帐下侍候,力子都即命这军吏把之立刻送到郯县,交给董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