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出关了,她忽而急急招我过来,她每次因为窥探天机,都会苍老上一些,好在她驻颜有术,这点苍老放在她脸上就成了疲倦,她是语重心长地和我说,那孩子留不得,她必须死。
我实在想不出这是为何,反反复复看了玄青很多遍,气到破口大骂道,“什么玩意,什么叫她非死不可”
玄青有些诧异于我发这么大通火,只道了句,“她是要血祭幽冥宫的,当然留不得”
我对玄青这点故弄玄虚逼得有些烦躁,当下甩脸不去理她。这是我和玄青第一次的矛盾,我对于知道那孩子终将要毁灭一事颇为害怕,这一害怕导致我时不时有些患得患失,我时常盯着她那张稚嫩的脸庞发呆,想着,这么小的娃,若是知道她的出世只是为了死去,她该是怎样一副心情。
有那么一天,我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会忘了我吗?”
她那张脸就这么好奇地望了过来,在我探过视线时,又不禁瑟缩了一下,笑得腼腆又涩然,“不会,我舍不得忘记你,你是我护在心尖上的人”
我皱了皱眉看着她,“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忽而想到她时常爱捧的那些话本子,顿觉有些好笑,她却捏着衣角,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苍云之巅却是愈发乱了,幽冥宫有卷土重来之势,我对于玄青提议的血祭一事极为反感,“我便不信,没了她,我就不能封了那幽冥宫”
我年少时那点张狂这会子叫嚣的厉害,其实我是有点私心的,我一点都不想她死,我想看着扶桑长大,我想看着她一生平安喜乐。
我临行时将她托付给了羲和,她就站着那儿,拽着我的衣袖,害怕又彷徨。
只是我不曾想过,等我再回来时,玄青却告诉我她已故的消息,我捉了玄青的衣领来,满脸不可置信道,“什么叫她死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玄青没说话了,倒是羲和插了句道,“是我杀了她,是我推她到虚无之地的”
我狰狞着脸来,一个起落,就要将羲和劈了去,玄青适时阻拦我道,“若不是羲和,你以为这幽冥宫是你封住的不成?”
我一下被推搡在地,几近恨意道,“你怎么下得去手,她还是个孩子”
我不知是怎么跑出去的,玄青还在身后追着我,我几乎是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待我再次醒来时,我身上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我在那虚无之地经历了极为血腥之事,我不知是因为自己这一身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躺在榻上的日子,常常会不知不觉地哭了出来,玄青回回来看我,都会给我捎了一杯往生水,我曾问她这是何意,她只平静道,“喝了它,就能忘掉些痛苦的事情,这样对你伤口也好。”
我曾问她为何我会到虚无之地去,她只说道我是为了去封住幽冥宫,我这么一来而去的问她,她总是能把话头接下去,我初时觉得怪异,但想了许久也没明白是什么由头,我忽而问起羲和的去向,玄青只叹了口气道,“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自降神级了。”
“这是何故”
玄青扬了扬眉,“你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些事情”
我点了点头,也不在多言。我见她神色忧虑,不禁问她是否有烦心事
倒是玄青拧着眉对我道,“幽冥宫还是没有封住,有个邪物从里面逃了出来,等我探出她在哪里,再同你说”
彼时,我还在想这幽冥宫实在是厉害的紧,我这等神驱进去了也只落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玄青再和我言说那邪物如何如何之时,我真的没想明白竟会是个女孩,还是有点怯懦的女孩。玄青大抵之意,是要她心甘情愿得血祭了幽冥宫去,不然这天下便要岌岌可危。我只是有些犯难,该怎么和她说,你必须得死,不然苍生都要你陪葬。
我一直都在看着她,从她还是一朵野花株,再到她化成人形,她实在太羸弱了,被那样欺负了,也不哭也不闹,我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就那么害怕,却还要那么顽强,这真是矛盾。
那家伙行污秽之事时,我是看见的,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扶桑哭,哭得太无助了,我的心尖忽而漫上一种无以名状的酸楚来,她的眼睛是直直向我看来的,我知道她一定是看不见我的,可是她那眼却是朝我望来的,我有一瞬间的茫然,眼角一下就蓄满了泪水,那种病后日日在榻上哭泣的毛病又来了,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感觉弄得心口麻痹,玄青却适时从我身后出来,看了我一眼道,“你病还没好,随我回去吧”
“救救她吧”我抬眼去瞧玄青,玄青捏了手道,“这是她的命,你不能插手。”
我那点汗意又直冒上额角来,我在昏死之前,脑海里还是那张扶桑满是绝望的脸来。
我养了好久的病之后,身上的知觉又退化了许多,玄青说这是药的后遗症,我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忽而又想到那邪物如今何在,玄青隔了很久才答我,“在天界做了一枚小散仙”
我想我实在太过无聊了,我竟会时不时去窥探她,我想着如何接近她,如何让她心甘情愿为幽冥宫血祭,这会子想得头疼来,便随意附身在一位要濒死的上仙身上。她见到我时,好像好半天才有反应,还真是有点迟钝呢,可是不知为何,又觉得怪可爱的。我常常来找她,教她读书,习字,她时常表现的很乖,可那点乖又透露出一丝狡黠来,她总会偷偷打量我,也不知在打量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