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允漴点点头,想到梁玄琛看不见,又重重地应了一声。
“你失踪的消息没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而遗诏内容又秘而不宣,我猜多半这个皇位你父皇并不打算传给你了。”
韩允漴低下头。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帝后不和?”
梁玄琛摇头,“再说。”
韩允漴知道他看不见,便是低着头装出忏悔的样子也无济于事,于是他抬起头来,正对着梁玄琛,“因为我谋杀发妻,不配为人夫,更不配为人君。”
梁玄琛点点头,“好,既然你知道,既然我是你的长辈,那我也给你几句忠告。你我今后可能再不会相见,他日你无论为人夫为人君,谨记你是因得身而为太子,才可逃过杀人之罪。你父皇不肯传位于你,也自有他的道理。这一点上,我不认为他做错了。只是他对他的发妻,你的母后,我的妹妹,负心薄情,忘恩负义,我不想替阿源讨回什么,我只是不想她跟着陪葬,所以我才站到你这边来,要扶你上位。我希望你当一个好皇帝,像你父皇一样,他当政十五年,励精图治,鞠躬尽瘁,你若做得不好,无辜的便不是一个吴氏小女,而是天下的黎民苍生,千千万万人的身家性命。我相信这些道理,詹事府的先生已经给你讲过无数遍。”
“舅舅教训的是,詹事府的先生虽说过这样的话,可惜我以前不懂事,没有听进去。”
梁玄琛无力地点点头,“待你继位,记得给吴氏追封,并恩及家人,也算给他们家一个交待。”
“是。”韩允漴虚心应下。
“这件事上倘有言官奏本骂你,不可辩驳,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做便是,你年纪尚幼,太后垂帘听政时在一旁虚心学习,只一点,不可因言杀人。太后要杀人,你也得从旁劝说。”
韩允漴愣了愣,心道这个三舅舅还挺了解自家亲妹妹的。
两人又将入宫当夜的细节推演了一番,直至深夜,外面更夫敲了三下,梁玄琛才抹掉了桌面上的核桃瓜子,“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两人各自回房睡下,一夜无话。
梁玄琛是个细心的,第二日天光未明,他便把韩允漴叫起来,两人乔装打扮成寻常书生,一前一后走出巷子,又另寻了一个住处。
“我们之前住的宅子,可有不妥当?”韩允漴问。
“并无不妥。”
“那……”
“正是因为觉得一直住着妥妥贴贴的,反而不安心,怕自己放松了警惕。”
韩允漴点头,见他身前点着白玉紫竹杖,一席布衣走在月影之下,并不像瞎子,反而是自己指路的明灯一般。
“我们现在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