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潜忙着在送赵旭,紧接着又在前厅招呼前来道贺的人。曹拂便带着杨慕回到内院,进了清华轩,曹拂才松了一口气,脸上不免露出了一份忧容。
&ldo;慕儿,过来。&rdo;她坐在软榻上,朝杨慕招手,&ldo;给我讲讲,见皇上时,你都说了些什么。怎么,这么仓促便赐了婚给你?&rdo;
杨慕在榻上半坐了,想着母亲的问话,他至今也觉得好似庄周梦蝶一般,似花非花,如坠梦中,他摇头道,&ldo;儿子也不知,许是,皇上看重父亲罢。&rdo;
曹拂叹道,&ldo;若是看重,又何必非用这个方式呢。&rdo;
杨慕听出母亲话里有深意,不禁问道,&ldo;太太的意思是,和皇家结亲,其实算不得一桩好事?&rdo;
曹拂凝视着杨慕,想着怎生和他解释个中缘由,良久才缓缓道,&ldo;并不是好或不好,只是如此一来,你父亲最大的心愿便再难实现了。&rdo;
杨慕心中一动道,&ldo;母亲是说,父亲想要儿子将来得中进士,金榜题名之事?&rdo;
&ldo;是啊,你父亲一生最重学问,可惜咸平三十八年那次考试并未得中,他如今虽然做到内阁辅臣,外头人看着多么风光如意,却还是在朝堂之上缺了立足的根基。&rdo;曹拂黯然,想到听自己父亲说过,那些内阁中人是如何奚落排挤杨潜,明里暗里说他先是靠了做直隶巡抚的岳父,之后靠谄媚皇上,才终得以位极人臣……
她不能将这话告诉杨慕,可她知道杨潜心里的苦闷和不甘,想着这些,她不由得一阵牙根发酸,&ldo;罢了,他从前是希望,你能替他实现这个心愿,所以才那般严苛的要求你读书,连你最喜欢的碧玉笛都收了再不许吹。你如今也大了,该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从今往后也不能放纵了学业,即便是驸马都尉,也要做个学问最好的才是,闲时总记得和你父亲多谈谈诗书礼义,让他也高兴高兴。&rdo;
杨慕第一次听母亲明确的说着父亲的希冀,心里微微一痛,忽然又想到了那支碧玉笛,到底有些不敢问,只嚅嗫道,&ldo;母亲,那笛子……从前父亲说不许我弄些伶人勾当,说音律也会移了性情,如今,可以还给我了么?我必不会为此荒疏课业的,请母亲放心,儿子若有半点懈怠,但凭母亲责罚。&rdo;说着,他起身向曹拂深深一揖。
曹拂伸手扶住杨慕,满心爱怜的看着那怀着期望的眼眸,半晌,点头笑道,&ldo;母亲答允你,可以读书之余,弄笔作画,焚香点茶,吹奏乐曲,以前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以后只要别做的太过,总还是可以的。&rdo;
翌日晨起,妙瑛去给嘉妃请安,甫一踏进翊坤宫正殿,便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气息。
她蹙眉问殿中侍女,&ldo;母妃又调了什么新香?&rdo;
侍女忙回道,&ldo;回公主,这是内务府今儿早起供奉的几盆月季,丁香,百合,娘娘说白放在那儿,过两日也便开败了,怪没趣儿的,才让人将那花瓣采下,搁在那鎏金狻猊香炉里头。娘娘说了,此时正值暮春,正该多些花香气,才合时宜。&rdo;
妙瑛挑了挑眉,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谢又陵,见他眼中分明也有一抹无奈的神情,便没再多话,快步朝正殿宝座走去。
嘉妃换了明黄色八团彩云金线纱衣,端坐在宝座上,满面笑容的擎起一杯茶,闲闲的饮着。
&ldo;小瑛,快来。&rdo;嘉妃见她来了,笑着冲她招手,&ldo;你闻我这屋子的味道,可还使得,像不像置身御花园里?你父皇最喜欢清新香气,回头他来,我便熏了这个花香给他。&rdo;
妙瑛请了个安,在下首坐了,笑劝道,&ldo;内务府培育这些个名品不易,母妃这样拿它们来熏香倒不怕父皇说一句,不体恤宫人辛劳。若说调香,母妃身边有青莲,一贯最会侍弄香料的,何苦又寻这些个新奇玩意,况且那么多花香混在一处倒混气了。&rdo;
她一壁说,一壁想起诗中有暖风熏得游人醉一句,她初读时不解,一阵风而已,怎么会让人有醺然之感,这会儿她明白了,原来乱香是会迷人心,那诗中的句子果然是应景贴切。
&ldo;不过是个新鲜玩意儿罢了,你父皇若不喜欢,我便让人收拾了也不迟。&rdo;嘉妃不以为然道,她有些不悦,妙瑛总是和她隔着心思似的,母女俩在喜好上没有一处相同,她叹了一口气,又问,&ldo;昨儿旨意下的那般快,我到想宣那杨家的孩子来瞧瞧,偏他又出宫去了,也不知是个怎生模样,配不配得上我的小瑛。&rdo;
嘉妃是真有些忧心,她看着妙瑛娇灿若娇花的脸庞,那一双不怒自威的凤目,只觉得比画上的人还好看些,怨不得皇上那么偏疼她。
妙瑛不能说自己已见了杨慕,只笑着道,&ldo;旨意已下,就是个三寸丁谷树皮,女儿也得嫁不是,何况,父皇一向最疼我,一定会选个中意的人,母妃放心就是了。&rdo;
嘉妃听她一副玩笑的语气,不禁噗嗤一笑,因想起早起恍惚听见的话,便对一旁侍立的谢又陵道,&ldo;你看见那杨家的孩子了?究竟怎么样,也不来回我。&rdo;
听她语气中有些嗔怪的意思,谢又陵忙躬身道,&ldo;臣只是在午门处偶然碰见都尉,当时并不知他身份,以为是哪家公子一时迷了路,这才上前攀谈了几句。娘娘怪罪,是臣之过……&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