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在南城研讨会的时候,顾翌安还听别人私下里议论,说是远一点的院外会诊和论坛都请不动俞锐,说他生性傲慢,不把人放在眼里。
当时因为这事儿,顾翌安还徇私让对方吃了一回闭门羹。
他这么做的原因,不单是因为护短,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俞锐不是傲慢不想去,而是他晕机不方便。
所以工作后,一般应酬的场合,俞锐能推则推,只有必要出席的场合,他才会去,但就算是去也是自驾或高铁。
俞锐的确太多年没坐过飞机了。
不是不想,是他不能。
高压氧舱导致的耳鸣只是轻微的,最严重的是飞机起飞后气压导致的耳鸣和刺痛,会让他极度的痛苦不堪。
甚至很快失去听觉,陷入彻底无声的世界。
他那样的状态根本就不能给人看,脸色陡然间变得惨白可怕,浑身也冒汗发冷,还会持续不停地上吐下泻。
北城飞南城是三个半小时。
从飞机起飞开始,俞锐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后来乘务员觉察出不对劲,过来敲门。
但俞锐吐到虚脱,趴在马桶上,根本就听不到任何声音。
里头毫无回应,乘务员很快拿了钥匙过来,开门后一看,整个人都吓傻了,赶紧蹲下身问他用不用找医生,需不需要提前联系机场救援。
俞锐听不见,但能从对方开合的嘴巴里,快速读懂唇语。
这是他很早以前就为自己准备好的技能。
看清对方说的话后,他虚弱地眯了眯眼,摇头跟对方说:“不用,我只是晕机,没什么大碍。”
乘务员还是不放心,又找来乘务长,几个人就堵在卫生间门口,时不时看他一眼,然后嘀嘀咕咕议论不停。
俞锐从唇语里读出个大概,费力地扯动嘴角又说:“我就是医生,不用担心,正常的耳鸣晕机,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要实在不放心,帮我拿几颗薄荷糖过来就行。”
乘务长犹豫半天,最后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按他的吩咐,帮他抓了一把薄荷糖过来,还给他拿了好几瓶水。
呕吐腹泻始终就没停过,直到飞机开始准备降落,俞锐才摇晃着站起身,艰难地扶着门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冷汗冒了一身,他衣服早就湿透了,连额发都被浸成一缕一缕的,周围路过的人纷纷瞥眼看他,还忍不住压低嗓音议论。
俞锐听不见,也不在乎。
他头痛欲裂,每根神经都像是被人拉扯着,耳边全是尖锐的嗡鸣声,可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着顾翌安,也只惦记顾翌安。
他将自己从剧痛的痛感中抽离,脑子里不断回想起赵东昨天跟他说过的那句话——人要是没了,时间再多又有什么用。
是啊,人没了,所有的一切又有什么用。
如果有个万一,如果顾翌安有个万一
俞锐根本无法想象,只是稍微一想,他就像是溺水一样,完全无法呼吸,心跳都像是要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