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翌安正对光影消失的地方发了会儿呆。
他其实不怪陈放,他只是心里有道坎怎么都迈不过去,也说服不了自己。
说来也是巧合,顾翌安毕业那年,陈放还在宁安的仁外医院。
俞锐在藏区接到俞泽平出事的消息,立刻就买了机票飞北城,结果因为晕机太厉害,导致脱水严重陷入昏迷,转机到宁安时紧急被送进了医院。
陈放说那会儿俞锐在他们院里住了三天,身体才算是渐渐恢复过来。
当时俞锐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除了脱水却再也查不出其他病因,听力还断断续续出现问题。
陈放感觉不对,于是私下里跟主治医生多次沟通,还赶着出院前硬是坚持给俞锐采了血样送到研究所。
那份他后来寄往杏林苑的报告,就是俞锐当年的基因检测结果。
尽管十年过去,一切早已成定局,可每每想到这些,顾翌安便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原来他曾经距离真相不过一步之遥,就因为错过这一步,他和俞锐兜兜转转竟多走了十年。
甚至险些从此错过…
徐暮走了以后,房间里很安静。
落地窗外是南城繁华的夜色,已是深夜,城市灯火依旧辉煌,高楼海报循环更迭,霓虹闪动,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俞锐睡下以后,顾翌安把客厅跟卧室的门窗都关得很严,除了偶尔几声尖锐的鸣笛,基本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
顾翌安望着天花板,仰头在沙发上靠了会儿,心绪长久难平。
于是起身进屋,他停在床边,缓缓坐下。
借着窗外窜进的一点微弱光线,他就这么垂着眼,静静地注视着俞锐,眼底眸光温润如水,像是含着无限深刻而复杂的眷恋。
耳朵里的嘶鸣和刺痛还在,就算睡着了,俞锐的表情依旧紧绷着,呼吸也时急时缓,连额头都浸着一层薄薄的汗珠。
顾翌安从床头柜抽出纸巾,帮他细细擦了擦。
他动作放得很轻也很温柔,俞锐没醒,但往外偏了下头,眉心也轻微拧紧,嘴里呢喃着叫了声“翌哥”。
顾翌安心里蓦地一酸,眼底瞬间就红了。
陈放那天还跟他说,俞锐情况最严重的并不是大学那次,而是五年前,俞锐请了年假想去美国找他那回。
顾翌安当时一愣,瞬间就想起俞锐那本办了很多次签证,却始终不曾入境美国的护照。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有疑惑。
这些年八院派到霍顿交流学习的医生并不少,可俞锐一次都没去过,不止没去过美国,连欧洲日本,所有八院公派的地方,他都没去。
哪怕院里每年都会找他谈话,周远清也多次把他名字给报上去,但最终都被俞锐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