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赌气似的坐到梳妆台前,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拿过卸妆水开始猛擦自己的脸。
等妆容卸了一半,那股怒气与委屈才得以按捺,他泄气地把化妆棉丢到一边,顶着有点惊悚的半面妆看向简意,说:“刚才让你看笑话了哈,其实我是个特温柔的人。”
简意嘴角上扬点了点头,说实话,他这副模样有点大男孩的可爱。
“其实我刚才没跟你开玩笑,他是真的找过我演陈诺,”安可身体后仰,摊开手脚没什么坐姿地靠在椅子里,盯着天花板继续说:“他是在酒吧看到我在台上唱歌,主动找过来的。你不知道,他那时候可绅士了。”
安可眼睛一斜,冲简意狡黠地笑:“他那张脸你也看到了,多帅,我是个颜狗,想给他留个好印象,所以一开始装得可文雅了。”
简意点头道:“人之常情。”
“最开始他超级耐心,手把手教我演戏,结果你猜这么着?”安可嗤笑一声,重新将目光转回天花板,“时间久了,我原形毕露。没耐心、没文化,关键还没上进心。其实我本来就没想过进演艺圈,你们这圈子里就两类人,都是我讨厌的。”
“哪两类?”简意问。
“一种疯子,一种傻子。”安可说,“当然还能细分,但重点是秦峰就是个疯子中的极品,他那个人导起戏来就跟走火入魔了一样,整天挑我坐姿问题,挑我吃相不雅,挑我没女人味……”
他把自己说得又有点来气,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继续咬牙说:“可老子本来就是个正常男人啊,不过爱好穿个女装而已,又从没想过剁隆胸这种事。秦峰他太偏执,我再跟他演下去非疯不可,更何况我本来就不是专业演员,演技烂的一匹,我就把这事给辞了,结果他就把我恨上了。”
简意说:“不至于到恨这种地步吧?我跟秦导有过合作,他虽然是有点个性,但总体来说是个谦和的人。”
“呸,他就是披张人皮骗骗你这种小可爱而已,他在床上拿鞭子抽人屁股的时候就是个禽兽。”
简意:“……”好像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秘密。
安可却毫不在乎,“反正每次一到关于这部电影的事,那逼就对我冷嘲热讽,明里暗里怼我。今儿正赶上我心情不好,算他倒霉你走运,让你见识一下导演被揍的好戏。”
“要不我去看看他……”
“不用,看他干嘛?”安可换个姿势,半趴在椅子上认真地打量起简意,“不过说真的,他眼光是不错,你男扮女竟然一点都不违和,刚才你一进门,要不是因为你的衣服太直男,我还以为你是女孩呢。”
简意微笑着提了下裙角,长发滑落下来遮住了视线,他顺手将头发别到耳后,那一瞬间,安可看得有点呆。
“那个……”他出声,引来简意抬眸,安可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卧槽”。
简意不明所以:“怎么了?”
“我总算明白那群总围着我欢呼尖叫的男人是什么心情了……”安可眨巴眨巴眼,说:“也突然明白秦峰为什么会找上你了,你刚才那个动作真的还蛮有女人味的,很漂亮。”
简意一怔,不知道该不该把这句话当作褒奖。
安可摸着下巴说:“我发现你这个人比较容易害羞,性格比我温顺多了,陈诺确实比较适合你来演。诶?你说我这算不算对演戏这事有悟性了啊?”
简意笑道:“你不想进演艺圈,要这个悟性做什么?”
“咦?也对。”安可转身坐好,看了眼镜子里的鬼样子,继续卸妆,“你人真好,听我在这儿絮叨半天,关键是我还顶着张惊悚的脸。”
“没什么。”
简意换上高跟鞋,扶着椅子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得有点不稳,安可回眸看他一眼,笑道:“待会儿上台可别让我把你抱上去啊。”
简意抿紧唇摇摇头,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等站得稳了又开始练习走路,脚趾有点疼,大概刚上岸的美人鱼走路也是这种感觉。
安可把妆卸掉后,把脸洗干净又重新上妆,这次他没再画浓妆,和简意一样勾了条眼线,涂了曾绯红色的眼影与腮红,清新又不失魅力,他把假发重新戴好,一把勾住简意的腰身,和他并肩站在镜子前,赞叹道:“咱们今晚就是&039;虹’里最美最炫的那对儿姐妹花。”
简意偏头轻笑,安可立刻将他搂得更紧:“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害羞起来真的好漂亮,妈蛋我都快看硬了。”
呃……简意的害羞瞬间变成了尴尬。
安可松开他的腰,用手把他的脸扳过来面对着镜子,用秦峰曾经对他使出的招数,附在简意耳边说:“终于穿上了你小时候就渴望穿的裙子,你应该更开心、激动点。看看镜子里的你,跟那些正常女孩没什么两样,甚至你比她们都要漂亮,你用不着自卑。”
简意顺着他的引导,将全部神思代入陈诺这个角色,很快便将裙装带给他的所有不适应转换成了一种复杂微妙的情绪。
这副躯体生来便是错的,从幼时有了性别意识开始,他便梦想成为她。日复一日,那种渴望越发强烈,但青春期第二性征的发育让他感到羞耻、错乱,为此他承受了许多痛苦:来自别人的质疑、歧视和不理解;来自本我的纠结、挣扎和道德撕扯。
终于,在苦苦熬过十几年之后,他逃到了这个陌生却无比包容的大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