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好嘞。”江柏掉头就走,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小皇帝阴着脸站在书桌边,好半晌,恨恨地一跺脚,自己摸出张绫锦,一笔一划认真誊抄。
“混账东西,现在知道管我要东西了,早哪儿去了,打完仗就跟躲瘟神似得躲着我,混账混账,哪有你这么当哥的……”
“江柏!”
江柏“哎”了一嗓子,推门进来,迎面被一张明黄色的绫锦糊了一脸。
红隼负重有限,无法携带卷轴,只能如此,江柏把圣旨揣进怀里,敷衍地行了个礼:“那臣先告退。”
?
容城。
靖海王府门口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冯豆豆和冯管家站在门口,一个气得眼圈泛红,一个面色沉如锅底。
宋珏浑身珠光宝气的,腰间玉佩就挂了两块,锦衣华服闪瞎人眼,身后是一溜儿排开的红木箱子,上头别着大红花,旁边跟着两个面相富贵的婆子。
平心而论,宋珏生的还算不错,并没有愧对于宋家的基因,只是稍显油腻自负了些,尤其是如今这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的打扮,更是令人眉头大皱。
“早些年,家父便曾与冯老太君商议过联姻事宜,只是当时楚英妹子年岁尚小,老太君心疼她心性未定,不愿她早早受束缚,因而才暂且作罢,如今我听闻楚英妹子并未离世,更未嫁于武安侯,因而斗胆前来求亲。”
众人轰然大惊,冯家姑娘两年前身穿大红嫁衣,带着无数嫁妆出城可是半个容城的百姓都看见的,这两年流言纷纷,话本子更迭了十来个故事版本,但始终没逃出冯姑娘为救武安侯身死魂消这个框架,这怎么突然冒出来个人说冯楚英既没死,也没嫁给武安侯呢。
宋珏身后有人解释道:“我家主子听闻,这冯家姑娘大义,当年携带粮草无数前往西京道,但武安侯一代英杰,却对儿女情长殊无兴趣,于是这冯姑娘只好孤身一人黯然回了岭南,但她当初出嫁乃是千万人都看见了的,咱们容城规矩多,对女子名节看得极重,冯家姑娘便遁入了十万大山,配合小王爷开辟商道,为咱们岭南百姓和十万大山里的俚人们谋福祉。”
又有人道:“正是如此,不少在十万大山里做生意的商户都可以作证,冯家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这两年在山中建树颇多,却碍于人言无法与家人光明正大地团聚,我家郡王爷身份高贵,不在意世俗之礼,对冯姑娘既敬佩又爱怜,因而决定亲自前来求亲。”
百姓们叽叽呱呱一顿唠,觉得甚有道理,人群里有几个走南闯北的商户,还佐证道:
“的确,去年我去汴京做生意,这武安侯虽然低调得过分,但想来有没有娶妻大家还是知道的,确实是没有听闻过有关武安侯夫人的传闻。”
百姓们越说越激动,有些姑娘婆子心软的都抹起眼泪来,连说冯家姑娘命太苦。
宋珏四方一抱拳:“靖海王府隐瞒楚英妹子还在世的消息也是出于好意,只是楚英妹子知书达理,自幼与男儿一般教养,她胸怀大义,不是一般的名门闺秀,不应该被凡俗之礼所累,诸位觉得呢?”
冯管家怒道:“我家小姐清清白白,与武安侯自幼便有婚约!你休得在此胡乱编排我家小姐!”
宋珏微微一笑:“既如此,那敢问为何京中从未有人提及武安侯夫人?倘若楚英妹子真的为救武安侯而死,这两年武安侯赋闲在家,为何都没有来看望过冯老太君一回?武安侯乃天下人敬仰的战神,是出了名的重情重义,怎么到了自己的婚事上,却显得如此薄情寡义了?”
冯豆豆眼圈泛红:“你瞎说,我家小姐与武安侯情投意合,你不要仗着岭南与汴京有千里之遥,就背着我家姑爷胡说八道!”
宋珏道:“姑爷?武安侯是何等人物,若是这桩婚事是真的,他必然会坦然告知天下人,如今你背地里叫他姑爷,他承认吗?”
话音刚落,人群仓促地分开一条道路来,有一人一骑如风一般卷过长街,停在众人面前。
马上的人身穿黑色劲装,身后大氅猎猎作响,露出猩红色的里衬,胯下骏马比之寻常马匹要高出一头,皮毛黝黑发亮,神骏非常。
马上的人道:“叫姑爷,的确是不大妥当。”
宋珏一阵恍惚,来人俊眉修目,英武非常,他目光仅仅只是淡淡地扫过,便带来一股肃杀之气,让人不敢逼视。
只是……为何如此眼熟?
——这不是那个土包子……叫什么来着……燕郡王的庶子……宋玥?!
只是换了身行头,怎么就——
宋珏心里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他眼力见还是有的,一个人是不是真的久居高位一眼就能看出来,如今眼前这个虽然没有刻意表现,但与生俱来高人一等的气势与当初那个畏畏缩缩没见过世面的燕郡王庶子根本判若两人。
这时身后有两骑终于赶到,一人手里持着身份令牌,大吼道:
“武安侯在此,还不快快见礼!”
这两人正是锋一和锋四,都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披挂起来一身煞气,吓人得很。
百姓稀里哗啦跪了一地,剩下宋珏一行人犹在迷茫。
若论血脉,武安侯乃是公主之子,也有个郡王封号,但他武安侯是正儿八经靠战功累积出来的,武安天下的名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他面前,宋珏这个蒙祖荫继承的郡王就显得十分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