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活着。
方雀跪坐在那人身边,将他从地上拉起,拉到自己的臂弯里,而后并指成诀,哑声念道:
“泉自源头冷起。”
水流从她指尖涌出,她撕下一块袍角,打湿,拿着去抹那人的脸。
湿布掠过耳侧,擦出一小截短疤。
方雀的手顿在原处,鼻尖忽而涌上一股酸痛,她颤抖着,探手去捋那人遮面的发。
沙土、血痂、烟尘一层层剥落,露出其下微微溃烂的一张脸,溃烂出的小口子泛着粉,尚在不断向外渗血。
那张脸即使狼狈如此,却依然透着些许清冷。
他像是被战火波及而碰坏蒙尘的玉观音像。
方雀偏开头,别扭地吸了下鼻子。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想,她究竟是怎么从那个被大火吞没的破丹房里逃出来的。
这里可是人人以她为敌的翰白宗,若叫旁人撞见她受困火海,不再给她浇点油都算讲仁义。
还有,在系统之中,怎么会有夜枭。
会救她的,只有何山。
会为她拼上性命的,只有何山。
方雀垂眼,她根本不敢去数何山身上有多少伤,她只敢去抓他的手,抓住,十指相扣,穿过他指缝的指尖无意碰到了冰冷的白骨。
她转过那只手,看到他的骨节从血肉中破出。
被碰到手骨的人若有所觉,微微皱起眉,偏头向方雀怀中,口齿不清地念着两个字。
方雀俯身,将左耳贴在他唇边。
他说,别怕。
方雀的下唇被自己硬生生咬破,血水渗进口中,满腔腥涩。
她胡乱抹了把眼角,目光垂落于何山手腕之上,忽而一顿——
她在那只手腕间,看到了一道疤。
疤是旧疤,形状狰狞,正结在手筋的位置上。
她这才想起,何山每次伸来救她的手,都是左手。
何山右手有旧疾,不能受力。
方雀定了定神,将何山的手绕过自己的脖颈,右手扶稳那只有疤的手腕,左手揽住何山的腰,尝试着站起。
站起的过程比她想象得要轻易许多,何山似是醒了,只是还睁不开眼。
他垂着头,努力配合方雀的动作,以免将全部重量都压在方雀身上。
方雀扶着何山,向烧塌的丹房望了一眼。
自火起,她便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大火,何山,秋子煜,这个搭配,绝不是第一次出现。
她努力去想,却想不起一丝相关的事。
方雀转回眼,目视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