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瑟不在外面。大概还在内间里气呼呼躺着。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屏风,眉眼情不自禁柔和出微暖的弧度。
是啊,她的确不是那样没有主意的人,看起来温暖可人,什么都似乎不在乎,实际狡黠而又坚定,所以,他那样对她,她生气是应该的。就像一只鲜美的桃。
柔软的皮肉包裹着坚硬的桃核。
他想起自己被她骗过去的那么多次,但他始终知道有一件事,她是骗不了他的。语言可以拒绝的东西,嘴唇没有。
几乎一思及此,心脏和指尖都开始微热起来。
那些曾经的晦暗心情都因为近在咫尺的某个人,而变得暧昧旖旎和柔软起来。
他也还记得刚刚和赵宝瑟见面的情景,她抱着两茎莲花御剑归来,晨起的霞光落在她身后,她的脸极白,带着几分慵懒而又澄澈的笑向他敷衍着打招呼:“早。”
他看见她的一瞬间想起了旧宅中墙上那副画,但眼前的面容却是截然不同的白和勃勃生机。
他垂下眼睫,再抬眸,她已经飞走了。
过了一会,就听见隔壁庭院中响起她御剑撞进了陆小昂房间的声音。
一瞬,整个世界好像生动起来。
很多她的声音,但是,并不吵。
母亲的画像一直被他放在旧宅,在她离开时那个一模一样的位置。
但从此直到他在浮屠祠修行,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母亲,而其他人也默契如此。所有讥讽的、暗带深意的眼神被他像蛛丝一样抹去。甚至在某一刻,连他自己也隐隐飘过怀疑的念头。
可那个姑娘不同。
被人当众揭穿她母亲的出身,她也不过是抬着头说。
——“我的身世没什么可隐瞒的。”
——“我母亲于我是最好的母亲,她生我,护我,养我,无论她是修士还是俗民,对我,她只是我母亲。”
明明灵力枯竭旧伤未愈,明明对面是空桑最骄纵势高的三小姐,她还是毫不迟疑拔出了她的念妆剑。
她是不同的。和他不同的。但在某一刻,却是同样的。
他永远记得,她被刑堂长老带走前的样子,明明伤的不轻,嘴角还流着血,头发也乱了,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轻松愉快好像赢了了不起的大胜仗,对他说:“谢了。”
他是替她说了一句话,挡了一剑。
但她还抽空去帮着地上半死的霍然找了个靠谱的帮手。
——“嘿,谢天,你们西地的世家,可交给你了。”
那个男人除了快死和作死,可什么都没做。
他那时第一次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蝼蚁生出嗔念来。
看那被他碎掉的陈旧而碍眼的婚贴碎屑落在地上,他一脚踩上去。
一想到她可能曾经会嫁给另一个人,封回眼底闪过一丝暗沉。